“怎麼會提她。還介意她的事?”
陳紓音不是喜歡追根究底的人。她清楚邊界,也懂分寸。從不主動開口要什麼。但從雲南回來,到今天,她太不對勁、太不正常。
謝明玦捏了捏她垂在身側的手。
他低著聲,幾乎是哄人的極限了,“下回不跟老沈出門了,好不好?”
陳紓音甩開他。
“你別碰我。”
那天晚上,她已經累到不想維繫任何關係。
她看著地上摔成幾瓣的碗,突然有個念頭:憑什麼由她承受一切?憑什麼只有她痛苦?憑什麼謝明玦可以置身事外?
她幾乎有些惡劣地說:“如果你那天沒來學校就好了。”
如果他沒來,不會遇到學校領導,如果他們的關係沒有曝光,溫倪不會動這樣的心思,就不會有悲劇發生。
理智告訴她,謝明玦比誰都無辜。名額不是他換的,甚至在此之前,他連溫倪是誰都不知道。
他所有的原罪都只因他姓謝。
但那又如何?
那些說不明道不明的內耗、悔恨,在那個時間點上,陳紓音迫切需要一個出口。
就算要下地獄,她也不想一個人。
謝明玦站在一旁,挑了眼看她,“你認真的嗎。”
陳紓音抿唇不說話。
“你不如索性說,沒認識我更好。”他扯出幾分涼薄的笑。
“是。”陳紓音說,“如果認識你,要無辜的人去死,我寧願沒認識過你。”
黯淡光影裡,她白著一張臉,臉上的痛苦顯而易見。
“無辜的人?”
謝明玦抬眸,神色含了薄薄譏誚,“從她找上沈東庭那刻起,她就不無辜了。”
陳紓音額間猛地一跳。
她們這些人,一樣的開始,類似的結束。再多悲劇,在這群高門子弟眼裡,不過“活該”二字。
靜默一會。
“我呢?”她笑。
“什麼?”
陳紓音聲音平淡,有種奇異的冷靜,“在你眼裡,我算什麼?”
兩人一站一坐,中間隔著又沉又黑的影。
謝明玦明顯不想回答。那神色說不清是涼薄更多,還是不耐煩更多。
他說“明天有了結果告訴我”。然後拿了桌上的車鑰匙,徑直出門。
*
非遺欄目進行到尾聲。這幾天,陳紓音和沈溪出差蘇城,去約談兩位緙絲老師。
原本一起來的是肖澈,結果臨時有事,被派去了其他專案。沈溪自告奮勇,要陪她一起。
陳紓音不同意。沈溪在茶水間的激情演講她還沒忘,她不是記仇的人,但也不至於想把這樣的人放身邊。
最後還是徐主任開口,把人硬塞了過來。
二十分鐘高鐵,再轉了幾趟大巴,傍晚到鄉下時,兩人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沈溪說:“臺裡要省經費,也不是這麼個省法。真把你這顆搖錢樹玩死了,徐主任哭都沒地方哭。”
陳紓音:“搖錢樹?”
沈溪:“今年臺裡一半贊助都是你帶來的。你不是搖錢樹誰是?”
從萬人嫌到搖錢樹,僅僅用了幾個月時間。
陳紓音一哂,不欲多言。
剛下車,來接站的村長說,兩位緙絲老師臨時去市裡參加研討,得兩天後回來。
沈溪累得半步都挪不動。把行李一丟,就地擺爛,“現在再坐車回去,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陳紓音想了想,說那就住下吧。
村裡替她們安排了招待所。鄉下不及城裡燈紅酒綠,過了六點,天色黑下來,一片寂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