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紓音放完行李,從房間出去。
招待所大門正對一片稻田。
無垠的田埂上,深綠、淺綠,層層疊疊。頭頂一輪明月高懸。
她在原地站了會。剛想回去,聽到口袋裡手機震動。
來電顯示“陳心棠”。
幾個月前在展廳見過一次。從那以後她們沒再聯絡過。她還在國內,或是回了美國,陳紓音一概不知。
這個節骨眼打來電話,陳紓音猜測,八成和陳耀正上回說的事情有關。
陳紓音按下接聽。
“在忙嗎?”對方問。
陳紓音說不忙。
“爸爸那件事……”陳心棠頓了下,“你是陳家的女兒。跟了他這麼久,作為交換,他這點面子總要賣給陳家。”
陳紓音疲倦極了。
她說:“我們分開有段時間了。幫不了你。”
對方顯然沒想到是這樣。下意識問:“怎麼會?”
陳紓音也愣了愣。
她們是姐妹。
但並不是親密無間的姐妹。
她沒有習慣,也沒必要跟這個姐姐報告感情生活。
陳紓音淡聲說:“早晚都要分開。沒什麼奇怪的。”
事情過去兩週了。那晚謝明玦摔門而出,她站在原地,聽著外面瓢潑大雨砸下來,像要把窗戶都震碎。
她沒懷孕。
第二天早上,驗孕棒上清清楚楚一道槓。
她如釋重負,把檢測照片發給謝明玦,一個字沒多說,將人拉進了黑名單。
謝明玦是何等人物,那晚能來找她一次,已經是紆尊降貴了。
她並不奢望還有以後。
尤其是在她把話說絕,把事做絕之後。這麼“不懂事”的女伴,在謝明玦那兒大概也是史無前例的。
靜默持續了一段時間。
陳心棠說:“爸爸在接受調查。經偵組從北京來的,半點關係攀不上,這些日子因為這個事,他……”
“接受調查又不是直接坐牢。”陳紓音打斷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他沒做錯什麼,有必要這麼怕嗎?”
陳心棠噎住。幾乎有些無奈了。
“坐到那個位置,經得起查嗎?陳紓音,你也是受陳家庇護長大的,爸爸對你關心不夠,但吃的用的,哪一樣少過你?”
不愧是陳耀正捧在手裡的女兒。有血有肉,感情充沛。陳紓音突然很羨慕她。因為和她一比,冷血的自己像個怪物。
她望著遠處虛無,平靜說:“我跟謝明玦已經分開了。就算我願意繼續賣身給他,求他可憐我,替陳家擦屁股,他也未必會答應。”
“你總要試一試……”
“姐。”陳紓音頓了下,“我不想試。”
說完她掐掉了電話。
這一年夏天雷暴頻發。陳紓音看了下天色,把手機塞進口袋,轉身往回走。
沒走出幾步,瓢潑大雨裹挾著雷聲壓下來。人跑進招待所的時候,全身都溼透了。
她狼狽整理衣服,一抬眼,看見有些熟悉的人。“許靳?”她有些不敢相信。
許靳西裝革履,手裡一個行李袋。
看見陳紓音,也是一怔,“你怎麼在這?”
陳紓音說來採訪。臺裡的任務。
“巧了。公司在這附近有藥廠,我微服私訪。”他半開玩笑。
許大公子下鄉考察,陣仗不是一般的大。陳紓音往外看,四五輛車停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