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斂眯了眯眸。
沉默許久,再開口,眉眼已然帶了凌厲的壓迫感。他問,你知道多少。
謝明玦笑笑,“大哥出手闊綽,隨隨便便就是一套房。就沒想過,萬一家裡問起來,該怎麼解釋?”
外人眼裡的天之驕子。
謝蔣兩家合力託舉、捧在手心裡培養出的繼承人。
可惜,偶爾做事也會出格。
謝斂沒有回答。從門廳拿了西裝,抄在手上。離開前,他步子微頓:“有時候我很羨慕你。至少你還有機會。”
謝明玦偏頭問,什麼機會。
謝斂:“選擇的機會。”
老太太這段時間身體不好,謝明玦上二樓時,醫生剛剛結束檢查。
章泠半靠在躺椅上,見謝明玦倚著門沒進來,冷冷看著他:“躲這麼遠做什麼。”
謝明玦笑笑,“醫生說您不能動氣。”
章泠掰了顆高血壓藥,就著水吞下去。她臉色青灰,再開口,難得露出點疲態,“為什麼又去那?”
謝明玦十歲被她領回謝家。他聽話,也很懂看人臉色行事。
只不過沒有哪個女人,會對丈夫平白冒出的私生子欣然接受。謝文杉就算不在乎蔣南英的想法,也得顧及蔣家。把人送出國,眼不見為淨是唯一的辦法。
那天,在謝家書房,聽完他們的決定,謝明玦沉默一會兒說,可以,但他想和方柔一起去。
十歲的小孩已經很會談判了。
幾個人心知肚明,把方柔送出國,比留在村裡更安全、更不容易引人注意。
他們很快同意了。
那是謝明玦到謝家的三個月後。謝文杉抽空,帶人去了一趟虞村。
因為身份的關係,他全程沒有下車。
助理帶謝明玦去敲門。
那天,空氣很潮很悶,太陽始終透不破雲層。
方柔沒有開門。也沒有答應一起去國外。
她說,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他選擇了身份,權利和財富,就不會再有母親了。
謝明玦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助理來拉他,告訴他,謝先生還有公務,請他儘快回車上。
“不……”
謝明玦臉色發白,甩開管家,跑回車邊,瘋了似的猛敲車窗,“你去跟媽媽說說。你說,她會聽的。讓她別不要我。”
漆黑的窗戶始終沒有降下。
助理回車上請示,得到的回覆只有一句,鬧夠了就回家。
擁有的前提是先放棄。謝明玦的人生第一課,是方柔教的。
章泠說:“她鐵了心要跟謝家劃清關係,你去再多次,也是無用。”
這些年,他明裡暗裡到過虞村多少次,吃過多少閉門羹,章泠看在眼裡。
他是個成年男人,不再是受人擺佈的小孩,能攔一次,也攔不住第二次。
謝明玦搬一張椅子坐下,“這回您冤枉我了。我是去哄人的。”
“哄什麼人?”章泠愣了下。
謝明玦說她記性差。
“上回在樓下,您不是說,真那麼喜歡,就在身邊放一陣子?”
他混不吝地笑,“我挺喜歡的。”
章泠沒作聲。一時分不清他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