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不同樣是我嗎,我只是失憶了。”莊靖鋮對她的認知完全無法理解。
“他遲早會回來,會恢復記憶的。”
莊靖鋮:“……”
這世上真是沒有比蘇瑾寒更傻的女人了。
她怎麼可以愛一個人,愛得這樣純粹呢?又怎麼可以,讓他明明想要推開她,卻又捨不得推開她呢?
莊靖鋮不說話了,整個車廂安靜了下來。
這樣過了好一會兒,蘇瑾寒睜開眼睛,才發現莊靖鋮靠在車廂壁上,合著眼,一副睡著了的模樣。
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將他的頭輕輕的放在自己的腿上。
低頭看他的時候,眉眼間全是溫柔。
裝睡的莊靖鋮感受到她毫無保留的溫柔,所有的排斥和抗拒都被磨平了稜角,他再也做不到推開她。
裝著轉了個頭,莊靖鋮無聲輕嘆。
雖然沆州已經戒嚴,但是莊靖鋮是巡查使,自然不會被拒之門外。
到了驛館,張大夫給莊靖鋮把了脈,確定沒有什麼問題,只要好好修養就成了。
然而當天晚間,蘇瑾寒找莊靖鋮一起用晚膳的時候,卻發現莊靖鋮發起了高燒。
蘇瑾寒心裡驟然一涼,這高熱不退的情況,疫病裡也有。
她不敢驚動別人,怕造成恐慌,便找了張大夫來,張大夫診斷過後,確定只是傷口有些反覆,引發的高熱,等退下去就好了。
蘇瑾寒不放心,非要自己守著莊靖鋮。
一個晚上來來回回,反反覆覆的折騰著給他敷毛巾,擦拭脖子和手臂,忙得根本不敢閤眼。
莊靖鋮燒了足足兩日沒有醒來,吃東西都靠著灌些米粥進去。
蘇瑾寒也足足守了莊靖鋮兩日。
等莊靖鋮再醒來時,看到的就是蘇瑾寒趴在床邊睡著的場景。
她側著臉趴在床邊,原本精緻的小臉上遍佈著蒼白和憔悴,眼底一片青黑。
莊靖鋮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落在了她的臉上。
蘇瑾寒,你這樣好,能夠找到任何一個對你百般好千般好的人,又何必這般跟在我身邊受盡委屈,擔盡風險。
蘇瑾寒睫毛一顫,猛然驚醒過來,抬眼迎上了莊靖鋮的眸。
那溫柔又多情的眉眼,讓她幾乎以為,他恢復記憶了。
“莊靖鋮……”蘇瑾寒呢喃著叫他。
“嗯。”莊靖鋮收回手,低聲道:“我病了幾日了?”
“你發高燒了,足足躺了兩天。”蘇瑾寒說。
“你守了我足足兩日?”莊靖鋮問。
蘇瑾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站起身道:“我去喊張大夫過來給你看看。”
手驟然被人拉住,蘇瑾寒低頭,只見他修長勻稱的手牢牢的鎖在她的手腕上。
“蘇瑾寒,你怎麼這樣傻?”近乎嘆息的聲音帶著重逢後首度的憐惜,讓蘇瑾寒不可置信的回頭。
近乎呢喃的問:“你……你想起來了?”
莊靖鋮平靜的搖頭,“沒有。”
蘇瑾寒眼中希望的光芒在瞬間破滅下去,抿著唇瓣,蒼白又無助。
“可是我拒絕不了你了,蘇瑾寒。”莊靖鋮輕嘆。
蘇瑾寒不解的看他。
莊靖鋮微微用力,蘇瑾寒跌坐在床沿。
不過她記得他身上有傷,沒敢壓著他,雙手撐在他的身側,不解的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哪怕我忘了你,你也會讓咱們重新開始嗎?蘇瑾寒,我給不了你曾經深愛你的莊靖鋮,但是我想給你,現在想要喜歡你的莊靖鋮。”莊靖鋮悠然而嘆。
蘇瑾寒瞪大了眼睛,傻傻的看著他。
他這繞來繞去的,都把她給繞暈了,所以……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要接受她了,還是……
她這模樣著實可愛,取悅了莊靖鋮,讓他眉眼溫和,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來。
“累了兩天了,去睡會兒吧,喊清輝來服侍我就可以。”莊靖鋮道。
蘇瑾寒哦了一聲,想要起身,卻發現他的雙手環在她的腰上。
驚詫的目光還沒來得及展現,就感覺唇瓣一軟,眼前放大了一張傾世俊顏。
“還不錯,軟軟的,甜甜的。”唇瓣一觸即分,莊靖鋮勾著唇,笑得妖冶。
蘇瑾寒的臉騰的一下紅了一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快速離開。
直到出了門,蘇瑾寒摸著自己滾燙的臉,還有些不可置信方才發生的事情。
他……他怎麼忽然就吻她了?
難道發燒燒糊塗了?
還是腦子燒醒了,覺得不能辜負她了?
蘇瑾寒腦子懵懵的,使勁的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起來。
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蘇瑾寒這才讓下人去請張大夫,讓清輝進門服侍他。
在莊靖鋮養傷期間,京城下派的御醫到了,被他直接派去了重疫區。
疫情雖然控制住了沒有進一步爆發,但是重症的患者依舊沒有好起來,不過是在活著和死亡之間反覆的較量罷了。
莊靖鋮的傷沒有好,蘇瑾寒也不讓他去犯險。
這一日下午,邵南初悄然而至。
莊靖鋮有些驚訝,“難道是疫區有變?”
邵南初揭了紗帽,淡淡道:“沒有。情況正在變好。太醫院的御醫過去了,未免撞上熟面孔,提前回來的。”
莊靖鋮這才恍然,他險些忘了,邵南初如今還不打算露面。
“現在重疫區怎麼樣?”莊靖鋮問。
“已經找到了疫源了,秋落正在想辦法徹底治好疫情。”邵南初淡淡道。
莊靖鋮臉上浮現出喜色:“太好了。”
“不要高興得太早了。”邵南初冷淡的說。
莊靖鋮臉上閃過一抹不解,就聽邵南初道:“此次疫病,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莊靖鋮臉上神色一僵,旋即眼中閃過一抹冷意。
“在重疫區,我察覺不對之後,派騰策重點注意之後,發現有人刻意將腐爛的屍體放在村子的水流源頭上,導致了水源汙染,村民們喝了水,自然就染了病,好在這種病傳播速度不快,所以只有重疫區的那幾個村子,格外的厲害。”
莊靖鋮冷聲道:“他們還真是瘋了,為了對付我,竟然對無辜的百姓下手。”莊靖鋮用力握著輪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跳。
邵南初神色不變,依舊淡漠,“他們已經對你起了戒心,你此番回去,行事要更加謹慎,別再叫人鑽了空子。”
莊靖鋮平復了心情,已然冷靜了下來:“好,我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京幫我?”
“時候到了,自然會回去。”邵南初依舊是那個答案。
莊靖鋮無奈道:“你這人,真是……”
知道說不了邵南初,莊靖鋮又問:“解決疫情還要多久?”
“研製新藥還要幾天,徹底解決估計還要半個月。”邵南初說著,看了眼莊靖鋮,“有這段時間,你的傷應該也已經好了。”
莊靖鋮點頭,算是預設了他的說法。
邵南初重新帶上紗帽,淡淡道:“我先走了,祝你好運。”
來如風,去無影,邵南初一派的雲淡風輕。
一個半月之後,京城外的管道上,一輛馬車低調前行。
馬車上,蘇瑾寒不滿的抱怨。
“莊靖鋮,你要吃東西自己拿,我才不要餵你了。”
“哎,你,你無賴……”
蘇瑾寒剛說完話,手裡的葡萄就不見了影兒,頓時氣急。
莊靖鋮眉眼含笑的看著蘇瑾寒發怒的樣子,申請慵懶。
疫情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徹底的解決了,而沆州的政局也已經穩定,莊靖鋮便帶著蘇瑾寒輕裝簡行,先一步回京。
落後一步的騰策則帶著人,押著關押了南梔等一干犯事的官員,回京問罪。
“你回京之後,要立刻進宮嗎?”蘇瑾寒拖著腮問道。
“嗯。”莊靖鋮淡聲道。
蘇瑾寒沉默片刻,“祝你好運。”
此番沆州之行,莊靖鋮可以說功過各半。
功勞是顯而易見的,但是過錯也同樣如此。
雖然天災不可抗,但是畢竟是發生在莊靖鋮南下巡視的時候,他想要完全脫離干係,也是不可能的。
如今但看皇上怎麼處置莊靖鋮了,是賞是罰,全在皇上一念之間。
蘇瑾寒看著莊靖鋮,眼神有些恍惚。
一個多月來,莊靖鋮雖然沒有恢復記憶,也不像最開始重逢那樣對她惡語相向,兩人相處得還算愉快,日子也是平靜而甜蜜的。
但是蘇瑾寒總是有一種,這些平靜都是假象,是鏡花水月的感覺。
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碎了。
額頭驟然一疼,蘇瑾寒抬頭,就見莊靖鋮收回手,問她:“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叫你幾句都沒有應。”
蘇瑾寒嘟了嘟嘴表示不滿,這才道:“沒想什麼,你打我做什麼?”
“大小姐,馬車都停了好半天了好不好,你到蘇府了。”莊靖鋮無奈道。
蘇瑾寒掀了窗簾一看,確實是到蘇府了。
“回去吧。”莊靖鋮說。
“你現在進宮?”蘇瑾寒問。
“嗯。”
蘇瑾寒默默看著他好一會兒,湊上前輕輕抱了抱他,“要小心,千萬要好好保全自己。”
就在她要退開的時候,被莊靖鋮按在了懷裡,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唇瓣。
蘇瑾寒猝不及防,想要推開他,雙手放在他的胸口,卻又軟了下來。
一翻耳鬢廝磨之後,莊靖鋮鬆開她,眼中含笑,道:“我會的,放心吧。快回去,你哥怕是恨不得殺了我了。”
自從莊靖鋮在小溪村那麼對蘇瑾寒之後,蘇恆對莊靖鋮的意見就一直很大,特別大,超級大,要不是蘇瑾寒固執,蘇恆拿她沒有辦法,他都想直接將人給綁回來了。
蘇瑾寒點頭之後,終於下了車。
看著馬車駛離,蘇瑾寒眼中的擔憂完全無法抹去。
“人都走了,還站在那兒做什麼?當望夫石呢?你還沒嫁呢。”蘇恆涼涼的嗓音傳來。
蘇瑾寒回過神來,轉頭就看到蘇恆從門口出來接她。
蘇瑾寒跑上前,給了蘇恆一個大大的抱抱,這才道:“哥,我好想你。”
蘇恆滿心的不悅被她這句話給熨得服服帖帖。
“想我?你怕是隻顧著和情郎相處吧。”口氣酸酸的。
蘇瑾寒嘿嘿傻笑,道:“怎麼會,我一路上最想哥哥了。”
一旁做了許久透明人的青芽臉色奇異,但是看著蘇瑾寒威脅的目光,還是猛然點頭。
而夏禾,更是神情淡漠,不置一詞,清冷極了。
“走吧,先去看看爺爺去,你不在這些日子,爺爺老惦記你了。”蘇恆說。
兄妹兩說說笑笑的往屋裡去了。
皇宮,御書房。
皇上穿一身暗紅紋理的常服,正在處理政務。
有太監匆匆來報:“啟稟陛下,靖王殿下求見。”
皇上批閱奏摺的手頓時一頓。
抬頭時,目光已經變得冰冷而又威嚴了。
“靖王回來了?不是說還在路上,還有些時日才會回來嗎?”
“靖王殿下輕裝簡行,獨自回的京。說是有要事要先行稟告陛下。”
“宣他進來。”
皇上淡淡的說著,將手中批閱好的奏摺放在一旁,連帶著硃砂筆也放下了,神色平淡的等著莊靖鋮進門。
“兒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進門之後,莊靖鋮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先行一步回來,要稟告什麼事?”皇上淡淡的說著,端起茶杯喝茶。
“此前兒臣已經在信中稟告了南梔等人的罪行,陛下說要等他們進京核查之後再做定奪。只是兒臣又發現了一些新的線索,要提前給陛下過目,否則怕是有人要打兒臣的主意了。”莊靖鋮跪得比直,說。
“什麼線索?”皇上像是有些好奇,放下茶杯問道。
莊靖鋮從懷裡拿出貼身藏好的賬本,對著皇上道:“請父皇過目。”
一旁的張福海公公趕忙上前拿了賬本,遞交給皇上。
皇上先是隨意的開啟,翻了翻之後,眉頭微蹙,隨後皺得越來越緊,最後勃然大怒的一拍桌子,“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一旁的張福海嚇得趕忙跪下:“皇上息怒。”
皇上看著莊靖鋮,冷聲道:“這上面的記載,可是真的?”
“這賬本乃是兒臣從南梔家裡的密室中搜出來的,不會有假。而且,得到這賬本之後,兒臣先後數次受到刺殺,若不是輕功還過得去,怕是早就讓他們得逞了,還請父皇明察。”
莊靖鋮冷靜的說著。
他倒向看看,他親愛的父皇,是怎麼處理這件事情的。
是不是會,一如既往的偏心!
“張福海,宣太子覲見。”皇上道。
張福海公公應了,趕忙帶著人去了東宮。
東宮。
太子剛聽完手下的彙報,說了截囚車失敗之事,眉頭正緊皺著,就聽到了張福海傳皇上招他覲見的口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