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侄女?”莊靖鋮疑惑的開口。
他並不認識郝梓的什麼侄女。
“是。上次下官的侄女險些被南世傑羞辱,後來狀告南世傑,卻被南梔阻攔,是王爺出面替我侄女做的主,所以今日聽說我要來找找王爺稟告南世傑的事情,便特意跟我前來給王爺請安,表示謝意。”郝梓恭敬道。
其實在心裡,他對於自家侄女非要跟著他來見王爺的事情,心裡是不以為然的。
王爺是什麼身份,日理萬機的,哪裡會有時間見她?
而且,他也能看出自家侄女的那點小心思,更加不樂意了。
無奈枕邊人的枕邊風太厲害了,他最後也只能屈服了,因為不太情願,所以說話的時候滿滿的都是尷尬。
莊靖鋮聞言頓時想起來,上次蘇瑾寒還因為這郝梓的勞什子侄女吃醋來的,心裡更加沒有了見她的慾望。
擺了擺手,莊靖鋮道:“此事本就是公事,懲奸除惡,肅清監察江南之地官員風貌乃本王此番南下巡查的分內之事,與旁人無關,她無需因為此事特意前來答謝,帶她回去吧。”
莊靖鋮擺明了不想見人的意思,讓蘇瑾寒嘴角愉快的翹起,也讓郝梓更加尷尬,匆匆應了一聲是,而後逃也似的離開了莊靖鋮的房間。
直到出了門,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方才躺在莊靖鋮床上的人是蘇瑾寒,而莊靖鋮坐在一旁陪著她。
心裡別提有怎樣的驚駭了。
轉而又是苦笑,人家王爺早就心有所屬,哪裡看得上他侄女,看來回頭還是要好好的說一說這個侄女,讓她不要痴人做夢才好。
正想著,就聽一道溫柔甜膩的嗓音輕柔的喚他。
“叔叔可是出來帶蓮兒去見王爺的?”郝蓮一臉期待的看著郝梓。
自從那日在公堂上無意間看到了莊靖鋮的容貌,她便驚為天人,一見傾心,日思夜想的,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她知道今日郝梓要來見莊靖鋮之後,想盡各種辦法求了郝梓帶她前來見莊靖鋮。
郝梓看著她一副痴兒女的模樣,道:“王爺不願見你,說他不過公事公辦,並不認得你,你也無需因為此事特地來向他道謝。”
郝蓮滿臉的喜色頓時僵在了臉上。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不見她?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臉。
她對自己的容貌還是有信心的,那日他身邊的那個女子,容顏也不見得就比她出色到哪裡去,不是說他最是風流多情嗎?對送上門的女子,豈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見郝蓮一副怎麼也無法接受的模樣,郝梓暗暗嘆了口氣,這才道:“王爺身邊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再者,王爺身份那麼尊貴,也不是咱們這種小人物能高攀得起的,你就別瞎折騰了。叔叔還有事情要處理,你先回去吧。”
“是,蓮兒明白。”郝蓮恭順的應了,轉身時,卻滿心的不甘。
她一點都沒有將郝梓的話聽進去,反而更加的不甘心了。
叔叔說的那個王爺喜歡的女子,就是那一天陪在王爺身邊的那個人吧!那個女人,她查過了,蘇記的大小姐。
雖然富有,但是不過是一屆低賤的商賈之女,還不如她的身份尊貴,憑什麼比她更得意,能得到王爺的青睞?
郝蓮不甘心,她相信,只要王爺能知道她的好,一定會更加喜歡她的。
她一定,一定要做莊靖鋮的女人,她要跟著他回京,見識見識,京都的繁花似錦。
另一邊,蘇瑾寒可不知道自己的男人被盯上了,此刻的她還在為莊靖鋮果斷沒有見郝蓮的事情暗自開心。
“瞧瞧你那樣兒,臉上都快笑出花來了,收斂一點,快收斂一點。”莊靖鋮坐在一旁給蘇瑾寒削蘋果,見她滿臉的笑意,無比嫌棄的說。
蘇瑾寒摸了摸臉,皺眉道:“亂說,哪裡有。”
她心情雖好,但是不至於笑成他說的那個樣子吧。
莊靖鋮削好蘋果之後開始切塊,“當然有,你滿臉上都寫著呢。”
說著將蘋果遞到蘇瑾寒的嘴邊,看著她咬了一口,才又開口說話,“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都說了我只要你了,還那麼不相信我。”
話語有些幽怨。
莊靖鋮想不通,他都保證了他只要蘇瑾寒,只喜歡她了,為什麼蘇瑾寒卻沒有半點相信他的意思呢?
他並沒有錯過,剛剛郝梓說他侄女要見他的時候,蘇瑾寒臉上的警惕和不悅。
蘇瑾寒聞言卻是但笑不語,吃著蘋果,酸酸甜甜的,微微眯著眼睛。
這世道又有誰是能夠完全相信的呢?莊靖鋮說只要他一個,或許當下是,日後卻未必。
再者,他容貌這麼出色,就連只見過他一次的郝蓮也忍不住傾心,吸引女子的喜歡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他能抵擋的了一次兩次誘惑,難道能每次都忍住嗎?蘇瑾寒不知道,也不願意去揣測。
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蘇瑾寒看著莊靖鋮手上的蘋果,眼珠子一轉,笑眯眯的說,“你知道蘋果的別名嗎?”
莊靖鋮好笑道:“蘋果有很多的別名,你說的哪一個?”
“說你想說的那個,看看是不是我知道的。”蘇瑾寒笑得賊賊的。
莊靖鋮一邊喂蘇瑾寒吃蘋果,一邊道:“蘋果,又稱頻婆果,佛書所謂頻婆,華言相思也,所以蘋果又稱相思果。所以,小寒寒,我說得對嗎?可是你想聽的這種?”
莊靖鋮笑得溫柔,那一雙桃花眼中勾勒出驚人的風情來,讓人無法直視。
蘇瑾寒傻傻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聲音喃喃的,滿是不可置信。
世人都只知蘋果,卻不知頻婆果,更不知相思果,她能知道蘋果意欲相思,還是上一世年幼之時,母親告訴她的,可是,他怎麼會知道?
蘇瑾寒懵懵的看著他,真沒想到他竟然能說出來。
“你不必管我如何知道的,小寒寒說這話的意思,是相思於我嗎?”莊靖鋮嘴角的笑容賊賊的,眉眼舒緩得好像得到了什麼至寶一般。
蘇瑾寒紅了臉,沒好氣的啐了他一口,“臭不要臉的,誰相思於你了。”
她只是剛好在吃蘋果,想起這麼個事情而已,他非要這樣想,她能有什麼辦法。
莊靖鋮嬉皮笑臉的抓著她的手,“可是你這臉比蘋果還要紅,我甚是喜歡。”
蘇瑾寒聞言臉色更紅,卻咬著唇沒有反駁,垂眸看著他抓著自己的手,莫名在想,或許能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
可是她知道,如今的安穩和安逸都是假象,若是堤壩崩毀,一切的美好都將變成過去,被蒙上一層陰影,或許他們也會死,又或者他們僥倖活下來,卻要回去京都面對詭譎的風雲變化,又或許……
蘇瑾寒說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靠在莊靖鋮懷裡,默默的平復著自己的心緒。
因為受了風寒,喝了要,蘇瑾寒有些嗜睡,沒過一會兒就靠在莊靖鋮的懷裡睡著了。
莊靖鋮將她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坐在床邊溫柔的看她。
她是他生命裡意外的闖入,曾一度被他拒之心門之外,最終卻又不捨的將她給找回來。
如今有了她在身邊,行事便需更加謹慎了,因為他多了一個想要護著的人,也多了一份責任。
騰策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莊靖鋮這幅樣子,用前所未有的沉默和溫柔,看著床上的蘇瑾寒。
騰策忽然有些不知該不該打攪的感覺。
最終還是莊靖鋮發現了他,轉頭看著他,擺手止住了他的行禮,示意他出去再說。
給蘇瑾寒掖好被子,莊靖鋮這才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何事?”關上門,確定不會吵到蘇瑾寒之後,莊靖鋮這才輕聲問道。
“主子,黃忠貴那裡有動靜了。”騰策輕聲道。
莊靖鋮眼前頓時一亮,“走,帶我去看看。”
城中某座偏僻的院落,黃忠貴此刻就出現在這裡。
“師傅,我來了。”黃忠貴對著屋裡的老人笑著說,“給您帶了點肉和新鮮的蔬果來,給您放廚房了。”
“好,放下就進來吧。”屋裡傳出一道洪亮而又粗獷的聲音。
黃忠貴應了一聲,轉身進門,屋裡坐著一個年約六十上下的老者,鬚髮皆白,亂糟糟的糾纏成一團,看著應該不常打理,此刻他正坐在桌子面前研究一張圖紙。
先朝著老者恭敬的行了一禮,黃忠貴這才坐到老者的身旁。
“師傅又在看圖紙呢?咱們能做的已經盡力做了,剩下的也不是咱們能干預的了,您又何必這般勞心勞力。”黃忠貴話語中帶著心疼和不滿。
老者頭也不抬的說:“阿貴你看看這裡,這個地方的開關是不是還能夠改進一下,把它變得更加堅固一些?”
黃忠貴見他說的話老者壓根不放在心裡,壓抑經年的怒氣頓時上湧,他猛然扯了圖紙,對著老者怒斥道:“師傅,您這是何必!那些狗官都不在意這些百姓的死活,您又何必這樣執著?您忘了當初他們要殺您嗎?”
“您心繫百姓和天下,他們又何嘗對您有半分的憐憫?何必做這樣的無用功。”
老者被奪了圖紙,眉頭頓時擰在了一起,滿滿的都是不悅,但他還是耐著性子道:“阿貴,你如今也是四十好幾的人了,怎麼還看不明白?這世間本無善惡之分,是人心使然。
既然有貪官,必然有清官,他們不讓咱們做,咱們就不做了?
萬一洪水爆發,那摻了水分的堤壩,你覺得能撐多久?
不要忘了,這裡不止有那些貪官,還有你的親朋好友。
災難起,他們必然也不能倖免於難,你無需替我不值,我只要能夠完成自己心中設想,救百姓於水火,便已知足,其他的,我都不在意的。”
黃忠貴聽著,臉上浮現悶悶的情緒,他也知道師傅說的是對的,這裡有他的親人,好友,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坐視不管的,他只是替師傅不值而已。
最終他只能由著老者將圖紙給抽走,重新攤在桌上研究起來。
“對了,現在河水還在上漲嗎?水位如何?堤壩可還撐得住?”老者眼睛不離圖紙,問道。
“水位還在上漲,若是照著這個架勢繼續漲下去,怕是不用半個月,就會達到承受的極限。”黃忠貴說。
“半個月?”老者頓時皺著眉抬頭,“竟然已經這樣嚴重了嗎?”
黃忠貴點頭,“大雨接連下了一個月,之後中雨小雨一直不停,雨水無法排流,全堵在堤壩外呢,若是繼續下去,形勢堪憂。師傅,咱們準備的,能成嗎?”
“效果定然是有的,只是咱們人力物力有限,這麼多年偷偷摸摸的,也只弄了一條出來,到時候引流的效果定然是有的,只是能達到什麼樣的程度,便不好說了。”老者臉色凝重的說著,忽而憤憤的一拳擊打在桌面上,“可恨南梔那個貪官目光短淺,若是早在十年前便聽我的,如今也不會面臨這般的困境。”
“可不是。南梔這狗官,貪墨修葺堤壩和河道的公款,吃得腦滿肥腸的,偏偏毫無建樹,這些年哪一年沆州城和周邊的村鎮不被淹啊。此番河水更是洶湧,這堤壩怕是要再次被沖毀了。”黃忠貴憤憤的說著。
忽而他又笑道:“不過師傅不必擔心,如今這南梔被停了職,卻是無法興風作浪了。”
老者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他可是太子的人,在沆州一呆就是十幾年,樹大根深,還能有人將他給停職?怎麼回事,快給我說說。”
黃忠貴說:“此番皇上派了七皇子靖王南下做巡查使,這南梔也不知道怎麼犯在他手上了,被他雷厲風行的就給處置了。真是大快人心!不過說來也奇怪,傳聞靖王殿下是個不學無術,風流浪蕩的花花公子,此番這手段,卻不像是個無用之人。”
老者的關注重點卻沒有在這上面,他想的是莊靖鋮既然處置了南梔,是不是代表,他是個心繫百姓的好官?若是的話,他身為最高官職之人,能發動人手安排河水引流之事,還有足足半月的時間,或許到時候沆州根本就不用遭受災難?
“阿貴,有沒有可能……”老者想著,不由得有些興奮,看著黃忠貴的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黃忠貴狠狠的皺著眉,道:“師傅,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天下烏鴉一般黑,若是你去找他,說不定又會被殺一次,這次我可不能保證還能不能像當初那樣恰好救了你。”
見老者面色不悅,黃忠貴又勸,“雖然這靖王殿下停了南梔的職,但是保不準是南梔得罪了他,不見得就是他為人正直,他的名聲不好,若是心懷歹念,咱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哦?這麼熱鬧,瞅著還是在說本王,不如讓本王也聽聽如何?”一道含笑的嗓音傳入兩人的耳中,讓兩人頓時大吃一驚。
同時轉頭,就看到莊靖鋮邁步進門,一臉笑意的看著兩人。
目光落在老者的身上,莊靖鋮輕聲道:“這位想必就是上一任的堤壩守官寧炯寧大人吧。”
老者被一語道破了身份,倒是沒有多大的驚訝,反倒是黃忠貴,面露驚駭之色,隨後憤憤道:“王爺派人跟蹤我?”
莊靖鋮倒是好不慚愧的點頭,“不如此,怕是找不到寧大人。聽聞五年前大人便提出了汛期洪水引流之法,不知可有興趣與本王談談?”
寧炯眼前頓時一亮,站在莊靖鋮的面前,急聲問:“王爺可願採納我的法子?”
“若是寧大人所言有理,採納未嘗不可,就看寧大人能不能說服本王了。”莊靖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坐在凳子上。
寧炯面色一喜,不顧黃忠貴的阻攔,抱出一大堆的圖紙,開始給莊靖鋮解說自己的想法。
莊靖鋮一直默默的聽著,心裡難免有些震撼。
這寧炯在治水方面絕對是個人才,可恨竟然被南梔埋沒了那麼多年,還險些死了,著實可嘆。
這一場談話足足持續了數個時辰,直到暮色降臨,寧炯才收了話頭,一臉期待的看著莊靖鋮。
這些話有些他也曾與南梔說過,可是卻被南梔罵的狗血淋頭,說他勞民傷財,做的是無用功,如今說給莊靖鋮聽,他不確定莊靖鋮是什麼想法。
莊靖鋮面色平淡,低聲問:“這些都是寧大人自己所想?”
寧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也不全是,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過引流的概念,可惜古籍殘缺,具體的實施方案卻是沒有,我便在沆州周邊四處走訪,結合實地情況做出的這個方案,至少有七成的可行性。”
寧炯特別有信心。
莊靖鋮看著他,驀然笑了,“好,本王就給你這個機會,明日你雖黃忠貴一起去堤壩,本王給你人手,給你機會,能不能做成你想做的,就看你這些想法,到底是荒謬,勞民傷財,還是確實能造福百姓了。”
莊靖鋮的話讓寧炯徹底的呆立在了原地。
他剛剛,聽到了什麼?
“我,我……”寧炯有些說不出話來,他興奮得有些手足無措,連手要往哪裡放都不知道了。
一旁的黃忠貴也是詫異的看著莊靖鋮,沒想到他竟然能夠理解,支援寧炯的想法。
莊靖鋮才不管他們想什麼,帶著騰策離開了寧炯的屋子。
出了寧炯的地方,莊靖鋮心裡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總算解決了心裡的一個大疙瘩,心情連帶著愉悅了幾分。
莊靖鋮回驛館的時候,蘇瑾寒正趴在床上看書。
“趴著看書對眼睛不好,不許看了。”伸手將書給抽走,莊靖鋮坐在床邊。
蘇瑾寒翻了個身看著他,皺眉道:“你去了哪裡?這麼久不見人影?”
“出去辦了點事。怎麼,想我了?”莊靖鋮沒有多說,反倒對於她在意自己出門這件事情,有著由衷的歡喜,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蘇瑾寒:“……”
為什麼眼前這人,自從表白過後,說開之後,就時時刻刻,無時無刻都在撩她?偏偏……她被撩得不行。
蘇瑾寒感覺,自己完全落了下風,心情極度的不爽。
莊靖鋮見她一臉的不開心,也不逗她了,拉著她起身,“走,帶你出去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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