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下輩子如何尋你報仇?”
她悵然地說著,恍惚有著一線明亮的希望,遙遙在腦中漾著。
顧長宴呆了一下,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女子,目光彷彿穿越了冷落前塵。
縱使此刻,他顧長宴已經是一個魂魄,她還是狠不下心來面對他,又如何報仇呢?
她師傅說,她不入輪迴,就是為了等他,然後報仇。
顧長宴的心又疼又茫然,她終究是個女子,為情所困的女子,那個為他所用的女子。
他慘笑,因為這些想法像刀子一樣,一刀刀颳著他的心。
風樂愉越不狠,他顧長宴就要發了瘋的狠。
他唇角輕揚,笑容裡有噬人的寒意,冷得周圍的空氣彷彿在凝結。
“你又何必呢?”
風樂愉心中一凜,眼淚也倒逼了回去。眸中冷冽寒光,悽惻道:
“你讓我失聰,不知世事,你可當真殘忍!你問我何必?如若是我這般對你,你會如何?”
顧長宴笑了一聲,眼底似乎閃過什麼,然而太快了,風樂愉捕捉不住。
他聲音倏然冷寂下來:“千刀萬剮不足惜。”
是的,千刀萬剮不足惜。
——“時辰到!”
孟婆莊傳來一聲呵斥。
是陰司所傳。
不知何時,他們周圍聚集了許多魂魄,都看著他們。
“原來他就是那個人啊!”
“哎喲,真慘!”
“慘什麼,要是有個人等了你五十年,你該高興!”
一旁的孟婆看得目瞪口呆,凝了臉色,冷冰冰道:“快喝!”
論你是皇家貴族,還是落魄乞丐,到了她孟婆的跟前,都不過是討一碗茶湯喝的人。
那個信誓旦旦要為風家報仇的女子,此刻竟然在仇人面前落淚?
孟婆一下竟不知說她什麼,只是搖頭嘆息,略微心疼的目光望向她。
顧長晏端起杯子,清俊優雅的臉龐看著風樂愉。
他神態轉而愜意而悠閒,仿若那杯中盛的是仙甘蜜露。
風樂愉聽見他的聲音響起在這片靜謐世界裡,正一字一句,無比認真的說道:
“你可不要騙我,來生一定要來尋我。”
她的心口猛然悸動了一下。
那些浮雲般來來去去的仇恨,因為他這八個字,而忽然之間完全消散了。
彷彿那些絕望與悲哀,傷心與開懷,都是一場幻覺。
——“你可不要騙我,來生一定要來尋我。”
*
送走顧長宴,風樂愉所有的防線似乎也坍塌了。
五十年載,努力撐起來的防線,就因為他這一句話,塌了。
風樂愉實在怕他的溫柔,她寧可面對風刀霜劍嚴詞厲叱。
這般盪漾綿延,更像是無聲的絲繭,一點點牽絆住她前行的腳步。
她彷彿被酒精麻痺了理智後成為顧長宴的提線木偶,反覆念著他留給自己的咒語,一臉慘然,目光顫動,聲音破碎。
——“你可不要騙我,來生一定要來尋我。”
一定要來尋我。
來尋我。
尋我。
這是顧長宴留給他的咒語。
他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人。
她越狠不下心,他就要千萬倍的狠。
否則,他們之間的羈絆,或許就真的止於此。
“樂愉,你不走?
”孟婆的提醒,使她回過神。
“走,走,如何尋?”
“自是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