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腳下的冰面突然裂開,積雪簌簌往下掉。
他本能地撲向旁邊的雪堆,魚叉“噹啷”掉在冰上,整個人的半個身子懸在冰縫外,下面是漆黑的湖水,寒氣像毒蛇一樣往衣服裡鑽。
“哈哈哈哈!”圖爾彎下腰,笑得直拍大腿,“靈魂虛弱的孩子連冰面都踩不穩!”
“烏納拉克,你該回帳篷喝卡瑪的熱湯,而不是出來丟雪狼族的臉!”
周圍的少年們跟著鬨笑。
洛辰撐著冰面爬上來,鹿皮手套被冰碴劃破,掌心滲出血珠。
他能感覺到卡瑪在遠處的帳篷前望著這邊,身影被風雪拉得很長。
“我必須要證明自己。”他咬著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否則會被部落徹底邊緣化。”
返回部落的路上,隊伍經過一片裸露的岩石區。
洛辰落在最後,目光掃過石縫時突然頓住——那裡生長著一小叢深綠色的苔蘚,葉片呈星芒狀展開,邊緣有細密的鋸齒。
“那是毒苔!”圖爾突然跑到後面去撞他,“去年老科利的狗吃了,吐了三天......”
洛辰猛地抓住圖爾的手腕。
前世在阿拉斯加考察時,他曾見過因紐特老人採集過這種苔蘚:“冰地苔,富含維生素C,要先用雪水浸泡去苦味。”
他聽見自己用因紐特語說,“你說的毒苔是圓葉的,邊緣光滑,這個不一樣。”
圖爾掙開他的手,嗤笑:“你又沒吃過,怎麼知道......”
“我......”洛辰頓了頓,想起原主可能的記憶道:“我昏迷時,靈魂去了祖先的冰原,他們告訴我這個能吃。”
周圍的少年們安靜下來。
在因紐特信仰裡,昏迷者的靈魂會去見祖先。
圖爾的臉色變了變,彎腰捏起一點苔蘚:“要是我吃了死了,你得給我當三年奴隸。”
洛辰看著他把苔蘚塞進嘴裡。
圖爾嚼了兩下,皺起眉頭:“苦......但沒毒。”他突然踢了洛辰一腳,“算你走運!”
隊伍繼續往前走。
洛辰落在後面,指尖還殘留著苔蘚的觸感。
他摸了摸懷裡偷偷藏起的一把冰地苔——這可是他的秘密武器。
前世的知識此刻像火種,在他胸腔裡劇烈燃燒。
卡瑪在帳篷前等他。
女人的眼睛又紅又腫,看見他就立刻上來檢查有沒有受傷。“跟我去見長者。”她的聲音發顫,“圖爾的父親說你在冰湖胡鬧,差點害死自己......”
長者的帳篷裡飄著鯨油燈的香氣。
老長者坐在獸皮上,臉上的皺紋像冰原上的裂谷:“雪狼族不需要連冰面都踩不穩的獵人。”
“烏納拉克,你該去幫女人們曬魚乾......”
“等等。”
帳篷簾被掀開,冷風捲進一個佝僂的身影。
是阿圖克,部落裡最老的漁夫,右手少了兩根手指——那是年輕時被海豹咬傷的。
他走到洛辰面前,盯著他懷裡露出的冰地苔:“這苔蘚......你從哪採的?”
洛辰遞過去。
阿圖克捏起一點,放進嘴裡慢慢咀嚼。
他的眼睛突然睜大,渾濁的瞳孔裡泛起光:“是冰地苔!”
“我祖父的祖父輩曾吃過這個,能防壞血病!”他轉向老酋長,“這孩子能認出冰地苔,說明祖先的靈魂在他身體裡醒了。”
老酋長的眉頭鬆開了:“那......”
“讓他跟我學捕魚。”阿圖克打斷他,“明天黎明,冰湖見。”
“那要是他連魚叉都握不穩......”
圖爾站在帳篷外,本意是要來看洛辰的笑話,可阿圖克的出現,打亂了這一切。
他瞥了圖爾一眼,“那就把我那桶陳年海豹油送你。”
帳篷外的風還在吹。
洛辰跟著卡瑪走回自己的帳篷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他摸了摸懷裡的冰地苔,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這將是一次證明自己的絕好機會。”
“還是探索因紐特人的秘密,探索這片冰原的秘密的絕好機會。”
次日黎明,冰湖的冰面會像鏡子一樣平,冷風會捲起雪粒,打在他的鹿皮靴上。
他得在阿圖克到來前,把前世記的那些捕魚技巧再理一遍。
關於冰洞的位置,關於魚群的遷徙,關於如何用獸骨哨模仿北極紅點鮭的求偶聲。
“我會證明....”他對著帳篷外的風雪輕聲說,“雪狼族的獵人,不只有你們見過的那些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