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魔法。”
洛辰望著跳動的火苗,喉結動了動。
“是...我們自己的智慧。”
哈魯的手懸在火苗上方,感受著熱意:“我阿爸說,以前有個獵人偷用鯨脂點燈,結果被海靈罰得半年沒打到獵物。”
他轉頭看向洛辰,“但你看,這光...比月光還暖。”
萊娜的雪屋飄著草藥味。
洛辰掀起門簾時,正看見她縮在獸皮堆裡,嘴唇凍得發紫。
祭司之女伊卡剛走,石碗裡還剩半冷的馴鹿骨湯。“烏納拉克?”萊娜的聲音像片薄冰,“你這是帶了什麼?”
洛辰從懷裡掏出個用海豹皮裹著的小罐子:“鯨脂膏。”他蹲下來,握住她冰涼的手,“哈魯和我熬的,塗在胳膊和腳踝上,能保暖。”
萊娜的睫毛顫了顫:“可...鯨脂是海靈的禮物,我們只能用在祭祀...”
“萊娜,你上次發燒時,抖得連骨湯都端不住。”
“塗上它,就不會感到那麼冷了。”洛辰開啟罐子,挖出一點乳白的膏體,“試試,就當...幫我做個測試。”
他幫她塗在手腕上,膏體遇體溫慢慢融化,萊娜的眼睛突然睜大:“暖...像有隻小海豹趴在我手上。”她自己抹了抹腳踝,嘴角揚起個極小的弧度,“比阿雅的暖手石還管用。”
三天後,洛辰在冰原上遇見萊娜。
她沒像往常那樣裹著三層獸皮,只穿了件薄鹿皮外套,臉蛋紅撲撲的:“昨晚我沒再發抖。”她抓住洛辰的袖子,“奶奶說,我今年冬天能跟著去看冰釣了!”
洛辰望著她發亮的眼睛,突然明白:改變部落的不是鯨脂油本身,而是將智慧合理運用後的成果。
暴風雪來得毫無徵兆。
洛辰正蹲在哈魯的雪屋前除錯新燈芯。
風突然卷著雪粒砸下來,像有無數把骨刀在空中亂飛。“不好!”哈魯猛地站起來,“科圖他們去東邊冰丘挖雪兔,這會該回來了!”
洛辰抄起鯨脂燈就往外跑。
燈油在獸皮罐裡晃盪,他把燈芯調得更旺,火苗在防風的海豹皮罩裡穩穩跳動。
風雪模糊了視線,他只能順著記憶裡的方向走,靴底陷進半人深的雪堆,每一步都像在和冰原角力。
“光!”不知過了多久,風裡突然傳來模糊的喊叫。
洛辰抬頭,看見三個黑影在雪幕裡跌跌撞撞,科圖的鹿皮帽歪在一邊,臉上結著冰碴。
“在這兒!”
他舉起燈,火光刺破雪霧,像顆墜在地上的星星。
當科圖他們撲進燈影裡時,洛辰聽見其中最年輕的塔庫在哭:“我以為...我們要變成冰雕了...”
老獵人阿圖克不知什麼時候跟了過來。
他裹著褪色的熊皮斗篷,皺紋裡沾著雪,卻沒像往常那樣罵年輕人莽撞。
他盯著那盞燈,喉結動了動:“我阿爸的阿爸說過...鯨脂的光會引來海靈的怒火。”他伸手碰了碰燈罩,“可這光...比我年輕時見過的任何火都暖。”
洛辰望著被風雪吹得東倒西歪的燈,火苗卻始終倔強地向上。
他知道,今晚之後,部落裡會有更多人偷偷議論那盞冰洞裡的燈,會有更多雙眼睛望向鯨脊灣的冰灘——那裡還躺著無數被遺忘的鯨脂,等著被重新認識。
雪停時,部落廣場的冰柱上結滿霜花。
洛辰站在自己的雪屋前,望著月光下那罐鯨脂油,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他轉頭,看見伊卡抱著祭司長袍站在陰影裡,手裡捧著用馴鹿筋串起的雪晶——和前幾天封存文物時一樣。
“烏納拉克。”她的聲音像冰面下的流水,“明天的部落大會,你要帶那盞燈去嗎?”
此刻他望著伊卡手裡的雪晶,突然笑了:“當然要帶。”
他說,“但不是作為祭品,而是作為...我們自己的光。”
伊卡沒有說話,只是轉身走向祭司的雪屋。
她的腳印在雪地上連成線。
洛辰低頭看向手裡的燈,火苗在晨光裡微微搖晃,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一直延伸到部落廣場中央——那裡,正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裡,等著被這光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