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冰霧時,洛辰正蹲在鯨脂爐前熬海豹湯。
雪屋門簾突然被風掀開,奧圖的喘息裹著寒氣撲進來:“烏納拉克,南邊來了一隊人,帶著鐵盒子和旗子!”
他手一抖,陶碗磕在石灶上,熱湯濺在狼頭徽章上,燙得面板髮疼。
前晚雪地上的金屬鞋印突然在眼前清晰起來——那些戳破雪地的小坑,原來屬於這群不速之客。
部落空地上已經圍了一圈族人。
洛辰擠過人群,迎面撞上一面紅旗。
旗面被風捲起,暗紅底色下,那朵“盛開的花”終於顯了形:是錨與天平交叉的紋章,和日誌裡“聖艾琳號”船主家族的族徽分毫不差。
“上午好,尊敬的雪狼族勇士。”
為首的高個子男人摘下皮帽,露出梳理整齊的金色捲髮。
“我是大英帝國皇家人類學學會的哈羅德·溫斯頓博士。”
“聽說貴部落附近有19世紀捕鯨船的殘骸?我們希望能進行科學發掘,當然......”
他指了指身後的雪橇,上面堆著成箱的花布、鐵皮罐頭和玻璃藥瓶,“會以物資作為補償。”
洛辰的指甲掐進掌心。
前世在倫敦博物館見過類似場景:考古隊舉著“學術研究”的牌子,把因紐特人的骨刀、獸皮地圖鎖進恆溫展櫃,標籤上寫著“原始文明的生存智慧”。
他摸了摸懷裡的日誌,紙張邊緣被體溫焐得柔軟:“那是我們祖先的墓地,不是‘科學標本’。”
哈羅德的笑容僵了一瞬。
人群后突然響起刺耳的笑聲,帕克圖分開族人擠了出來。
這個被長老會剝奪了狩獵權的前獵手,半邊臉還留著被冰鎬劃破的疤痕。
“溫斯頓博士說的對!”
“我們要這些破船板做什麼?不如換點鹽巴、煤油——總比跟著毛頭小子啃海豹強!”
幾個頭髮斑白的年長者交頭接耳。
瑪拉嬸母攥著懷裡生病的小孫女,咳嗽著開口:“上次小阿雅發燒,要是有這些藥……”
洛辰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奧圖,去我雪屋取日誌。”他聲音不大,卻像冰錐扎進雪地。
等牛皮紙封面的日誌攤開在眾人面前時,陽光正落在那片暗紅血漬上,像朵正在綻放的花。
“1879年3月15日,聖艾琳號捕獲23頭豎琴海豹,幼崽全部射殺。”洛辰的聲音像刮過冰原的風,“船長在日記裡寫:“這些野蠻人連海豹胎盤都吃,真是毫無文明可言。”
人群靜得能聽見雪粒落在皮襖上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