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斯扯了扯圍巾,往手上哈著氣:“快點,再磨蹭天該亮了。”米勒正把最後一卷羊皮紙塞進帆布包,突然停住:“你們聽見了嗎?”
遠處傳來狗吠,像是有十幾只雪橇犬在狂奔。
瓊斯皺眉:“可能是巡邏的獵人。”話音未落,西邊的雪坡上“轟”地滾下一堆雪塊,砸在離他們三步遠的地方。
米勒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帆布包摔開,幾張紙頁被風吹得打著旋兒往冰崖上飛。
“跑東邊!”瓊斯吼了一嗓子,拽著木箱就往冰道東側跑。
剛轉過冰崖角,十幾支火把突然在頭頂亮起。
洛辰站在冰崖上,火光照得他瞳孔發亮:“站住!”
探險隊員們僵在原地。
阿圖克從左邊包抄過來,獵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奧圖帶著年輕獵人從右邊圍攏,每人手裡都舉著火把,火舌舔著風,把冰道照得如同白晝。
“你們想偷走的是我們的過去,也是我們的未來。”洛辰的聲音撞在冰崖上,激起一片迴響。
他看見瓊斯的喉結動了動,米勒的手指死死摳著帆布包帶,指節發白。
“不...不是偷。”瓊斯的聲音發虛,“我們是在保護文物,你們根本不知道怎麼儲存——”
“住口。”
眾人轉頭。
薩姆站在隊伍最後,他的羊皮手套攥著塊銅牌,那是從木箱裡掉出來的,上面刻著聖艾琳號的船徽。
傳教士助手的鼻尖凍得通紅,睫毛上掛著霜花:“我昨天幫溫斯頓整理資料,看見他給史密斯家族的信。”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卻像冰錐般扎進雪地,“他說'因紐特人連自己的歷史都記不全,這些東西放在博物館才是價值'。”
瓊斯猛地撲向薩姆,卻被奧圖一把按住肩膀。
薩姆後退兩步,把銅牌塞進洛辰手裡。
銅牌還帶著他的體溫,“這不是他們的故事,而是你們的。”
黎明時分,鯨脊灣的冰縫前圍滿了部落人。
伊卡穿著祭司長袍,手裡捧著用馴鹿筋串起的雪晶。
她將銅牌輕輕放進木箱,又撒了把雪粉:“冰原記得每一次心跳,海豹記得每一滴血。”
“我們的神,住在活著的人心裡。”
老獵人們依次上前,往木箱上壓了塊冰磚。
洛辰最後一個動手時,指尖觸到冰磚下凸起的紋路——那是他用骨刀刻的因紐特符號,意思是“屬於雪狼族”。
探險隊的雪橇車碾過雪地時,瑪拉嬸母抱著小孫女站在村口。
小阿雅伸出手指,追著遠去的雪橇喊:“嬸嬸,他們為什麼要走呀?”
“因為有些東西,只能留在該留的地方。”
瑪拉嬸母摸了摸她的頭,目光轉向鯨脊灣。
那裡的冰面泛著幽藍的光,像塊巨大的寶石,藏著數不清的故事。
洛辰站在最高的冰丘上,望著探險隊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線。
風掀起他的狼皮帽,露出耳後一道淡粉色的疤——那是重生前在挪威博物館,為了拍清展櫃裡因紐特骨雕,額頭撞在玻璃上留下的。
此刻他摸著那道疤,忽然聽見腳下的冰面傳來細碎的裂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冰層下緩緩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