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不回答,樓梯上傳出拖拉的腳步聲,我蹙了蹙眉,“上來了。”
“哎,好,好。”樓上的音調輕快,聽上去莫名興奮。
我到家時於承澤和從前一樣,坐在窄小的客廳沙發上端著一張報紙看,見我回來掀了掀眼皮,肩膀抖了抖,“回來就好。”
我媽的腿腳不好,失去腳趾的原因她走路有些跛,但此刻她卻以快且詭異的速度從我身邊掠過,幾乎撲跪在於承澤面前,討好似得說:
“錢,錢可以給我了嗎?老於。”
前些日子收到工資之後我就往她的卡里打了一萬塊,如果用來看病,不至於沒的這麼快。
於承澤越過媽媽看向我,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麼,嗤笑一聲,“你給的那些錢,夠她賭兩次的。”
心裡有什麼東西猝然墜地,我向後踉蹌了半步。
她明明答應我不再碰賭,我以為她催促著我回來只是為了想活下去。
於承澤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五百塊丟在她臉上,十分不客氣的說,“滾吧,今天別再讓我看見你。”
媽媽拿了錢,眼中放射出異樣的光彩,起身往門口奔來,在看到我時又匆匆垂下頭去,像是一隻鴕鳥,試圖用這種姿態安然躲過我的質問。
我抓住她過於細瘦的手臂,指腹磨蹭著上面的煙疤,聲音顫的連我自己都聽不出個數,“你為了五百塊,把我賣了?”
“媽,你是不是瘋了。”我偏頭凝向她,可笑的以為我不可置信的目光,絕望的眼淚可以換回她的一點良知。
不知是哪裡刺激到了她,她突然手臂僵硬,而後用極大的力氣猛地甩開我,咆哮道,“我過上這種日子還不都是因為你!”
“因為你和你爸!”她面目猙獰,已經看不出一點溫柔模樣,像是齜著獠牙的惡鬼。
“他搞女人丟了命,毀了我的一生。”她忽然抽泣,聲淚俱下的如同又遭遇了一次喪夫之痛,“要不是為了養活你,我會嫁給他這個變態!”
“我過的什麼日子,人不人鬼不鬼,我賭一點怎麼了!”
她推開我,緊跟著又追上了揮了我一巴掌,“只有賭錢的時候能讓我覺得快樂,你就是看不得我好是不是!”
我被打的偏過頭去,餘光裡是她繃直的手指,“我養你這麼大,小時候讓你開心逗你笑什麼事情都肯做,多少錢都肯花,現在就讓你跟男人睡一次讓我高興高興又怎麼樣,你會少塊肉嗎?!”
啪!
於承澤將報紙丟在茶桌上,“臭婊子,你他媽小點聲!”
大概嫌棄她的話太露骨,並不隔音的舊房子會將他的惡性曝露,於承澤恨不得衝上來堵住她嘴的架勢,讓她終於安靜下去。
她氣焰弱了轉身欲走,我這次沒有拉住她,“賣掉房子那些錢被你輸掉的時候,你或許覺得日子過的很苦,可我並不覺得,因為我還有媽媽,你是我的天是我的地,所以我沒辦法放開你。”
“無論你對我做了什麼。”我用手背牴觸雙唇,聲音哽咽的不成樣子,眼淚窩囊的落下去。
“我跟爸爸都很愛你,可你從不肯相信我們。”我擦掉眼淚,嘴裡不知什麼時候被我咬破了,血的味道很腥,“如果你今天走了,我不會再為你回來。”
我背對著她,不清楚她現在是什麼表情,難過又或憂心,或者僅僅只有想出去賭錢的迫切。
半晌,身後的門開了有關,她離開了。
我沒有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