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不是追求技法。
她只是想表達—某種緩慢的、不可逆的、自然的結束。
她畫得很慢,很多時候乾脆放下筆去走海邊的石板路,風一吹,外套翻起來,她就站著不動。
有一次王思遠看到她站在那,問她:“在想什麼?”
她說:“我在想他死的那天,天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王思遠愣住了。
“我不是咒他死!”宋意笑了笑:“我只是覺得,我的世界裡,他已經死了!”
“我在悼念一個曾經的可能!”
“也在感謝—他終於死了!”
“他死了,我才活下來!”
王思遠沒有說話。
他只是陪她走回去,一路風吹著,兩人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
後來那幅畫終於完成。
她沒有給畫取名,也沒有打算展出。
她只是把那張畫掛在了畫室最東邊的牆上,掛得很高,外人很難看見,彷彿是給自己留的一個“結尾”。
王盼盼再來時看見了,眯眼盯著那幅畫看了許久。
“你終於把‘他’畫死了!”
宋意點頭。
“嗯,死得乾淨!”
“那你現在呢?”
“我活得挺好!”
她笑了笑,指了指桌上新開的草稿本:“我現在畫城市系列!”
“車站、天橋、商場角落、公交站臺!”
“我喜歡看人來人往,匆匆忙忙!”
“沒人會記得對方的臉!”
“這種模糊感讓我覺得安全!”
“就像我曾經希望他記得我一樣,現在我只希望……所有人都把我忘了!”
王盼盼沒說話,眼裡有點溼.潤。
她走過去,輕輕抱了宋意一下。
“但我不會忘!”
“我不許你忘了你是怎麼活過來的!”
宋意回抱她,低聲說:“我不會!”
“我只是想,把他留在風裡!”
“而我,朝前走!”
京北又迎來一場雪。
這一次的雪比任何一場都大,從前一夜就開始飄落,到清晨已在地面積起厚厚一層。
老宅的門前臺階都被雪封住了,傭人從天不亮就開始剷雪,清理通往休養區的道路。
蕭晨陽這天醒得很早,他坐在床頭,盯著窗外的白色世界,眼裡沒有神采,像是沒看見什麼,也沒在看什麼。
他的嘴唇乾裂,眼下泛著深重的青色,身形消瘦,整個人沉進寬大的睡袍裡,像一具尚有溫度的殼。
醫生照例來問話,依舊沒有回應。
但他不再暴躁,不再喊叫,不再認錯人,也不再問“她在哪”。
他變得安靜,太過安靜。
直到醫生要離開前,他忽然出聲:“我夢見她了!”
醫生頓住腳步:“夢見誰?”
他沒有說話,只是低低地笑了一聲,繼續望向窗外:“夢裡的她沒說話!”
“她就站在那裡,穿著那件白裙子,臉上有疤,但她還是笑!”
“她笑著問我,‘還疼嗎?’”
“我說不疼了!”
“她就轉身走了!”
“她走的時候,我覺得,我心裡那個聲音也跟著停了!”
“你知道是什麼聲音嗎?”
醫生輕聲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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