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母知道自己錯了。
她以為可以掌控一切,卻親手把兒子推進深淵。
她讓他認錯了人,又在他清醒時逼他面對自己犯的錯。
他承認了自己的罪,卻也一併抹除了自己活著的意義。
他活得不像人了。
不是瘋子,也不是清醒的人。
他只是一個殼子,裝著一段無法釋懷的記憶,在時間裡一點點腐爛。
有時候蕭母會想:
如果她沒幹預;
如果她沒替他做選擇;
如果她放任他去尋找那個早已離開的人,也許,結果不至於如此。
但她沒機會重來。
她能做的,只有看著他,每天在“她不是她”和“她是她”之間徘徊,看著他自己將自己撕碎,又一針一線縫起來。
沒人能救他。
連時間也救不了。
因為他的執念,不是一個人,而是“後悔”。
是那個站在夢裡永遠不回頭的背影。
她知道,他會一輩子困在那裡。
直到他也死去。
而那個真正的葉詩韻,早已走出了他的夢。
再也不會回來。
F國沿海那一帶接連幾天陰天,雨總是不大,卻下個不停,像是在洗刷空氣中殘餘的舊塵。
宋意住的畫室頂層窗戶常年朝海,風一吹,海潮的鹹味夾著溼氣便撲面而來。
她近來畫得少了,不是沒靈感,也不是沒時間,而是突然不想再用畫面去復刻什麼。
她的“終站”系列已徹底封筆,最後那張《歸路》她鎖進了抽屜,從未展出,也沒向任何人提起。
她知道那是一段旅程的盡頭,也是她自己留給過往的墓誌銘。
她在那之後又開了個新系列,沒有具體名稱,只是一張張零散的場景速寫—街角公園的長椅、一家書店的窗、海灘上被風吹得傾斜的陽傘,還有雨天地磚上映出的模糊倒影。
這些畫都沒有人物。
像是她有意避開了“人”這個詞彙。
王思遠知道她的習慣,也從不多問。
他依舊每天來,帶來簡簡單單的餐食,幫她挑選一些安靜的音樂放在角落的音響裡,也替她收郵件、整理資料,偶爾說一句“有人要買你那張《剪影》系列的第五幅,出價很高”。
然後看著她搖頭,說:“不賣!”
“我不想讓別人為我的‘痛’買單!”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平穩,不帶任何猶豫。
王思遠明白。
她不是為了高潔,也不是倔強。
她是真的想把過去還給自己。
她不需要別人理解那段路,也不希望被消費。
王盼盼來得少了,但每次來,都會帶來京北的訊息,尤其是關於蕭家的—她已經不再刻意繞開了。
這次一進門,她就摘下外套:“我真是服了,蕭母現在恨不得把你從人世間抹掉,她甚至在家族年會上改口了!”
“改什麼?”
“她對外說,‘溫雪梨是從小訂下的媳婦,一直都在,是晨陽病中認錯了,耽誤了她太多年。
現在好不容易正式成為夫人,我們蕭家會一力扶持她!’”
宋意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手裡端著一杯茶,動作輕緩:“她終於說出口了!”
“什麼意思?”
“她終於承認我死了!”
宋意低聲說。
“以前,她只是預設我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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