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活過,我還活著!”
王思遠輕聲應了句:“嗯!”
他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
不是那種用力掙扎過的放下,而是緩緩走遠,終於在某天回頭看時,發現那人已離自己很遠,遠到連回憶都只能停留在最後一次對視的畫面裡。
畫展的通知又發了一封郵件來,是邀請她參加某一國際巡迴展的主策之一。
宋意沒有猶豫,點開回復鍵,只寫了兩個字:
【接受!】
她終於願意去走進人群,不再只是隔著畫布表達自己的悲歡。
她不是想被誰看見。
她只是想,讓自己的聲音融進這個世界,而不是某個人的記憶。
當天傍晚,她站在海邊,看著天色一點點暗下來。
她身後是燈光漸亮的畫室,海浪一波波地湧上沙灘,又退去。
她忽然想起他曾說過的一句話—
“你畫海,是因為你希望所有東西都能被沖走!”
她那時沒回答。
現在,她終於有了答案。
她低聲道:“海是帶不走記憶的!”
“但它會洗淨岸邊的腳印!”
“然後提醒你—可以重新出發了!”
蕭家的年夜飯如期而至。
大宅裡燈火通明,傭人們將一道道精緻的菜餚端上桌,銀器瓷碗被擦得發亮,廳堂中間掛著紅燈籠,紅綢緞包著窗稜,喜慶得幾乎做作。
可坐在主位上的蕭母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的眼神空洞,夾著筷子的手微微發抖,像是在應付一場早已失去意義的演出。
主桌空了一個人。
那個曾經在這種場合最冷靜、最剋制、最有存在感的兒子,如今被關在地下那間仿若無窗的病房裡,連聲音都沒有了。
“蕭先生今天身體不太適,醫生建議靜養!”管家低聲對幾位親戚解釋。
親戚們點頭寒暄,沒人追問。
他們都知道,蕭家已經不容別人議論。
所有關於蕭晨陽的訊息都被徹底封鎖。
他最後一次出現在公眾場合,是一年前那場倉促收場的婚禮。
自那之後,再無半分訊息。
這世上似乎只有蕭母還在維繫著他的存在。
她每個月讓人整理一次他的房間、書房、畫架,她依舊讓人送上三頓藥膳,堅持每一日都對外說:“他在康復!”
可她自己心裡清楚。
她的兒子,已經不再“回來”了。
那晚飯吃到一半,她放下筷子,站起來,往地下一層走去。
傭人們看見了,沒有阻攔,連話都不敢多說。
她拿著一個保溫盒,走過那道熟悉的鐵門,一步步推開最後一道門。
蕭晨陽坐在靠牆的椅子上,眼神失焦,整個人像雕塑一樣動也不動。
她走近了,把盒子放在小桌上,開口說:“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臘肉飯,今天廚子特意做的!”
他沒看她。
也沒說話。
她盯著他,忽然像是壓抑不住一樣,語氣冷硬地問:“你到底打算這樣到什麼時候?”
“裝瘋?自閉?沉默?你覺得你這樣我會愧疚?你以為這樣我就能彌補你那點不甘心的執念?”
“她已經死了,晨陽,她已經死了!”
“你以為我不後悔?我比你更恨她為什麼死!可她就是死了!她走了!她不會再回來了!”
“你呢?你活著,卻連‘活’都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