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裡,沒有熟悉,沒有敵意,沒有溫柔,也沒有痛。
是一種徹底的、空白的、麻木的凝視。
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還認得我嗎?”她輕聲問。
他沉默許久,終於道:“我不想再認錯了!”
溫雪梨徹底崩潰,轉身跑出病房。
從那一刻起,她再沒回來過。
她終於明白,那個男人不是愛另一個人太深,是已經對“愛”這件事,失去了所有能力。
而另一邊,F國的日子安穩如舊。
宋意最近開始準備一個全新的展覽,主題不是關於她的過去,不是剪影,也不是城市。
這一次,她畫的是山海,是路,是歸屬。
畫裡有人,但不是她自己,也不是誰的影子,而是每一個路人、旅人、行人。
那些人有的坐著、有的走著、有的在橋頭傘下低頭看書,有的靠在牆角睡覺。
她開始用溫暖的色調,畫天光、晨霧、傍晚的火燒雲。
她開始畫黃昏照進巷子的光,畫清晨的市場和背影拖得長長的路人。
她開始畫一個無數人在行走的世界。
她終於不再一個人孤獨地在畫布上告別誰。
她終於開始真正活進當下。
王盼盼偶爾來畫室看她,會拍幾張照片發給王思遠,然後笑著說:“哥,她現在連煮咖啡都香!”
王思遠嘴上不說,晚上卻會帶著更用心的晚餐過來,偶爾會給她帶一本詩集、一張唱片、一束新開的藍色勿忘我。
宋意從不拒絕,但也從不靠近。
他們之間始終保持著安靜的界限,不越線,也不遠離。
有時候她會在夜裡站在窗前,聽著海浪聲,想起那個已經遠得快聽不清名字的男人。
她並不想他。
她只是偶爾,會像聽老歌一樣,聽見那個聲音從記憶裡溜出來,唱一段她曾熟悉的旋律。
但她從不回頭。
因為她已經知道,過去的日子不會再重來。
她現在擁有的每一分寧靜,都是她用無數夜晚的撕.裂、哽咽與崩潰換來的。
所以她必須守住。
畫展開幕的那天,天很亮,風柔和。
展廳不大,來的人不算多,卻都是同行畫家、收藏人或一些小眾媒體的代表。
她沒有穿得隆重,只是一件深藍色的毛衣、米白長裙,整個人看起來與畫展氛圍極其融合。
她沒有發表開幕致辭,也沒有在展覽牌上寫介紹。
只在門口的牆上掛了一張手寫紙條—
【這一組畫,獻給所有從舊夢中醒來的人!】
沒有署名。
但所有看過那組畫的人,都說,那畫有靈魂。
後來有人問:“你畫裡的人,好像都在尋找什麼!”
宋意只是笑了笑:“也許是!”
“也許他們只是想找個能停下來的地方!”
“不是終點!”
“是心安!”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悲傷,只有一種終於卸下了全部重量之後的輕盈。
是的,她不再畫終點。
她已經畫完了那條名叫“葉詩韻”的路。
現在的宋意,只走她自己的方向。
京北的天空始終灰沉沉的,一層霧壓著城市,彷彿連風都失去了方向感。
蕭家老宅像是被這沉重的天幕吞沒了光,哪怕屋裡開著燈,窗外依舊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