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晨陽整天坐在那扇假窗前。
那扇窗最初是醫生為安撫他的情緒特地定製的LED視覺窗,模擬陽光和藍天,有時還播放細雨、鳥鳴、海浪的動態景象。
他開始每天坐在那裡,看著那片永遠不會變化的“風景”。
早上坐到午後,午後坐到天黑,再坐回黎明。
他像是把自己焊進了一段沒有盡頭的時間裡,一遍一遍重複呼吸、發呆、無聲低語。
醫生說他正在經歷“意象封閉期”—對外界刺激反應極低,但對記憶維度保持持續高度活躍。
也就是說,他活在自己的記憶裡,靠記憶維持“存在”。
他不再喊“詩韻”,不再發瘋,不再認錯人,也不再暴躁。
可沒人敢說他“好轉”。
因為他每次笑的時候,都讓人心底發涼。
他會坐在那裡,對著窗外那片永遠迴圈播放的海面影象說:“今天她沒來!”
“她昨天說要來,怎麼又失約了?”
“她以前不會遲到的!”
“她說話從不食言!”
“你們有沒有看到她?”
他語氣溫和,甚至帶著一絲笑意,眼神乾淨得像個孩子。
但醫生站在門外,手指都握得發麻。
因為他們知道,他不是清醒。
他只是瘋到了極致,連瘋癲都已經變成一種溫和的生活方式。
他再也不會掙扎了。
他開始學會“等”。
等那個永遠不再來的人,給他回應。
而此時的F國,陽光斜灑,畫室的窗開了一道縫,海風吹起一角輕紗。
宋意正在拆新到的畫布和工具箱,是她為接下來的“流動展”準備的備用器材。
展覽會從F國出發,途經幾座歐洲小城,最終落地巴黎,再回到她最初展出《終站》的那家小畫廊。
她沒有特地為這次展覽準備“新”畫,而是選了幾幅這段時間隨手畫下的零碎草圖,街景、燈光、舊巷、雨傘、站牌、手掌。
畫風沒有主題,卻有溫度。
像是記錄下一個人活著的點點滴滴,細碎,零亂,卻真切。
王思遠幫她整理資料時無意翻到一張畫稿,是一隻手—沒有全貌,只畫了指節,留了指甲的半彎弧度。
“這不是你慣用的線條,”他開口:“風格有點舊了!”
宋意回頭看了一眼:“是,我早前隨手畫的!”
她沒說那是她在某次失眠之後,無意識裡描摹出來的—那隻手,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曾經無數次牽過她,推開她,抓住她,放棄她。
她早就不再記恨了。
但記憶有時候不是恨能解釋的,它只是默默存在,像舊傷口上結的疤,即便不再疼,也會在季節變化時發緊。
她把那張畫收了起來,沒有再提。
展覽出發的前一晚,王盼盼忽然打來電話。
她聲音低沉,帶著些許疲倦:“我剛從京北迴來!”
宋意靠在床頭,輕聲問:“又去看他了?”
“我沒見他,見的是溫雪梨!”
“她怎麼樣?”
“瘦了很多!”王盼盼嘆了口氣:“我一開始以為她活該,但現在看著她,我忽然覺得,她也是個……挺悲哀的人!”
“她以為自己搶走了你!”
“可其實她什麼都沒拿到!”
“她現在跟一具活屍生活在同一個空間,每天對著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人說‘我在’、‘我還在’,可她自己早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她是真的瘋了嗎?”宋意問。
“沒瘋!”
“但比瘋更可怕!”
“她是……醒著,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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