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笑了一下:“可惜,他抓不住了!”
“因為我不是海里的稻草!”
“我是岸!”
“可他遊錯了方向!”
那天下午,宋意畫了一幅畫。
她在那張紙上畫了很久。
畫面是一片大海,遠處是一艘小船,正緩緩沉沒,海浪翻湧,天空是沉重的雲層,沒有光,也沒有風。
岸邊站著一個人,看著那艘船,面無表情。
她沒有伸手,也沒有靠近。
她只是站著。
眼神沒有悲傷,也沒有希望。
她為這幅畫取名為—《已歸》。
沒有過度修飾,沒有意象堆疊。
畫的就是事實。
有人在岸上活著。
有人在海里沉了。
這不是愛情的故事。
是關於存活的真相。
京北的冬天終於開始回暖。
醫院裡給蕭晨陽換了新的被褥,也把舊窗簾拆了換成了厚實的藍灰色棉麻布。
醫生每週來兩次,記錄他的狀態。
他依舊不說話。
但有一天,他忽然動了手。
他從床頭拿起紙和筆,緩慢地寫下兩個字:
【她好!】
然後撕掉,燒了。
他沒有解釋,也沒有再寫第二張。
只是寫了這一個念頭,然後像是把那最後一點牽掛也埋了。
他不需要她知道。
他也不奢望她看見。
他只是想確認—她好。
那麼,他就可以繼續坐著。
在那個永遠不會再有人走進來的房間裡。
守著一個叫“葉詩韻”的名字。
直到他,也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的風裡。
海邊的風變得柔和起來,宋意習慣在日落前的一個小時走到畫室後方的小路,那是一條窄窄的木質棧道,一直通向懸崖邊的觀景臺。
這裡沒有遊客,不通車,安靜得連海鳥振翅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她拿著一本素描本,隨手夾著鉛筆,一邊走一邊記錄天色的變化。
日光漸暗,雲層被最後一抹夕陽染成溫柔的橙紅,她抬頭看了很久,直到指尖凍得有些僵,才慢慢收起本子回畫室。
她喜歡這樣孤獨卻不寂寞的日子。
沒有人追問過去,也沒有人討論未來。
她與時間和空間保持一種適度的距離,不遠不近,彷彿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節奏。
王思遠偶爾還是會來。
他最近也忙,工作調動讓他在幾個國家間穿梭,但他始終保持著一種不打擾的“陪伴”。
有時是寄來一本她喜歡的詩集,有時是她習慣用的某款畫筆,有時只是站在畫室門口,看她畫畫,看她發呆,什麼都不說。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說出口的承諾,也沒有曖昧不明的靠近。
他們像兩條不再需要情感驗證的平行線,彼此清晰、安穩,不糾纏。
宋意從不覺得孤單。
她早就習慣一個人。
只不過,現在的“一個人”,不再是掙扎著活下去,而是從容地選擇活著。
京北。
雪終於停了。
大宅外的雪堆已經被清理乾淨,太陽出來了兩天,地面開始見溼,樹枝上殘留的冰渣也慢慢化成水滴,落在屋簷,滴答作響。
蕭晨陽依舊坐在那扇窗邊。
窗外其實沒有什麼風景,醫生曾想給他換一張“更真實”的螢幕影象,模擬季節變換,讓他能“感覺”時間的推移,但他拒絕了。
他說:“不要換!”
“我就要這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