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晨陽不想看春天。
他怕他一看到春天,就再也騙不了自己—那個叫葉詩韻的女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春天是新的,春天代表生長,而她已經死在冬天。
他只能活在冬天。
他的生活已經沒有任何變化可言。
早上醒來,吃藥,坐著。
中午吃飯,再坐著。
晚上閉眼,然後在噩夢和空白之間來回遊蕩。
偶爾他會夢見她。
夢裡她依舊背對他,像所有他記憶中的畫一樣,模糊的背影,無法靠近。
他喊她,她不回頭。
他追她,她越走越遠。
夢醒之後,他會睜眼盯著天花板很久,然後低聲說一句:“我知道你不會回來了!”
這句話,他說過很多遍。
最開始是崩潰地喊,是憤怒地罵,是質問地哭。
現在,是平靜地承認。
他終於徹底知道了,她走了。
是那種,再也不會回來的走。
他寫字的次數越來越少,但偶爾還會寫些只給自己看的句子。
比如:
【我沒有資格原諒自己!】
【她不是離開我,是從我身邊逃跑!】
【她死之前,一定很冷!】
【我現在也冷了,可我不敢死!】
【我怕死了,真的見到她,她會說—你怎麼也來了!】
這些話他寫完就燒掉,從不讓人看見。
醫生也早已不再過度介入。
他們明白,蕭晨陽的“病”已經不需要藥物去治療,而是需要時間去放過。
可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
久到連他自己都不再期待有人能救他。
F國,宋意正在整理她下一階段的計劃。
她接下了一個藝術駐地專案,將去北非一個極小的村落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創作。
這是她第一次嘗試非城市題材,也是她想主動走出去的開始。
她已經不需要用過去的影子去支援創作了。
她想畫別的。
風沙、岩石、熱帶樹、被太陽曬得發白的窗簾、孩子們奔跑的影子。
她想畫真正屬於“現在”的東西。
不是過去,也不是記憶。
王思遠聽說她的決定時,只說了一句:“挺好!”
“那邊條件艱苦!”她笑著調侃:“你怕不怕我住不慣?”
“你都走過雪夜了!”他說:“還有什麼地方是你不能落腳的?”
她聽完這話,沒有回應。
只是看著窗外的海,心底忽然升起一種幾乎快被她遺忘的情緒。
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走到這一步。
曾經的她為了一個人把自己耗盡,愛、信任、尊嚴、生命,全都賠進去,到最後,連自己是誰都快記不清。
可現在,她在重新構建。
她一點點把生活填滿,像是拾起一個廢棄的建築工地,磚瓦早已風化,可她一點一點把它蓋回來,風雨來,她遮住;天晴了,她曬太陽。
她不再怕夜。
不再怕回憶。
不再怕某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某個廣播裡冒出來,刺穿她的小心臟。
她已經活成了,那個自己最想成為的人。
京北這天也放晴了。
蕭晨陽坐在床邊,第一次開口問醫生:“現在是什麼時候?”
醫生一愣,隨即溫和回答:“春天快到了!”
他低頭笑了笑:“她喜歡春天!”
醫生沒有接話。
他又問:“她現在在哪裡?”
醫生不知道怎麼答。
他看著那扇假窗,慢慢道:“她現在應該畫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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