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雪還在下,一場連著一場,彷彿要將整座城市埋進白色的沉默裡。
宋意站在畫廊三樓的觀景窗前,手裡握著一杯熱紅茶,指尖透出微微的紅意。
她的展期還有最後三天。
這些天以來,她每天都會收到一些信—有的是觀眾寫的,有的是當地藝術院校學生的臨摹作品附帶的留言,還有幾封,是畫廊轉發的國際畫評人專欄評論。
有誇她的,有讀不懂她畫的,也有一味揣測她過往經歷的。
她從不回覆。
她只是安靜地看著,慢慢讀,然後把所有信件收進同一個木盒,封好,不分類、不排序。
她對這些文字沒有反感,也沒有情緒。
那是一種陌生人對另一個陌生人真誠表達的方式,而她已經很久不把“情緒”寄託在別人身上了。
她的世界乾淨、沉穩、自洽。
不需要外界的期待來填補,也不靠他人的評判來定義。
這天下午,一個來自瑞士的中年畫家在展覽之後找到她,特意提到她早期的一幅作品—《剪影·夜街》。
“我很想知道你畫這幅畫時的心情!”
他語氣溫和,眼神帶著敬意。
宋意頓了頓,看著那幅畫的影印本,畫面中是一個深夜街頭,一個人站在燈下抽菸,背影微彎,街道盡頭是空蕩的黑。
她平靜地回答:“我當時剛剛放棄一個人!”
“不是因為他不愛我!”
“而是我終於意識到,他再也無法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
那位畫家怔了一下,然後點頭:“你畫得出來,也放得下!”
宋意輕笑:“不是放得下,而是終於願意不揹著走了!”
“我走了太久,太重!”
“現在我輕一點,也更自由!”
她說這話時,窗外的雪悄悄停了,屋簷上結著冰霜,寒氣還在,但天邊透出微光,像是雲後藏了一抹還未睡醒的金色。
她喝完最後一口茶,低聲對助理說:“幫我訂張回F國的票吧!”
“展期結束就走!”
她沒有特意說“再見”,也沒有在畫展結束時露面。
她的作品被精心打包,送去下一站,她自己則坐上前往機場的車,帶著簡單的行李,重新回到她那間熟悉的海邊畫室。
她推開門的那一刻,屋裡還是她離開前的樣子。
桌上那幅未命名的水彩已經乾透,淡藍和深綠交融處像極了遠海的霧。
她沒有馬上動筆,只是坐在畫臺前,攤開本子,在一頁空白上寫下幾個字:
【我終於不會再畫你了!】
不是因為遺忘。
而是因為,已經不需要你來證明我曾經活著。
京北的雪終於停了。
連著數週低溫之後,天空終於放晴,陽光從雲層裡透下來,落在老宅厚重的窗簾邊緣上。
蕭母站在二樓的長廊裡,望著那道被風輕輕撩動的簾角,久久沒有出聲。
她許久未下樓,也不再出席任何家族會議。
家族企業的事,她已經全部放手,連蕭家的對外話語權,也在她沉默之後交給了幾個旁系。
她老了。
她承認了。
她再也撐不住了。
自那年婚禮後,她的世界就一點點坍塌。
她用盡了力氣,做盡了佈局,到頭來,卻眼睜睜看著兒子把自己封進那間地下病房,從此再沒真正回來。
他活著,但他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
蕭晨陽現在連藥都不吃了。
醫生一開始試圖維持藥物維度,但他不再配合,也不再暴躁。
他只是安靜。
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問。
他只坐在那張木椅上,看著空白的牆,偶爾動手,寫下幾句零碎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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