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
“夢見他了?”
“沒有!”
她抬起頭,眼神清澈。
“我只是想到……從前的我,真的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今天!”
“我以為我不會再相信什麼叫‘家’了!”
“可你給了我!”
王思遠握住她的手,將她手上的針線輕輕放下。
“你給我,也給了他!”
“你走過來的每一步,都是在給澈澈一個母親,一個完整的家!”
“你不需要感謝我!”
“我們是在彼此救贖!”
宋意望著他,笑得很輕。
“那我們以後,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哪怕澈澈長大了!”
“哪怕有一天我們都老了!”
王思遠點頭,眉眼沉靜而堅定。
“只要你在!”
“我就一直在!”
遠處夕陽西下,落在兩人牽著的手上,像是一種漫長旅程的回聲。
風吹過的方向,仍舊溫暖。
夜晚,窗外是京北特有的靜。
喧鬧早已遠離,唯有偶爾掠過樓頂的風聲,輕輕掀起陽臺晾衣架上薄毯的邊角,像一層不願驚擾睡夢的輕語。
王澈已經睡下。
小小的人蜷在床上,手裡還攥著他今天得來的那隻布偶小熊,小熊的頭有點歪,耳朵縫得不太工整,胳膊也是一長一短,可他愛得不得了,睡前還要鄭重其事地對布熊說晚安。
宋意坐在床邊,看了孩子許久,才替他掖好被角。
她知道,今晚這個家又是完整的。
她走出房間,來到畫室時,王思遠正等在那裡。
他沒開燈,只借著落地窗投進來的月光,看著她一幅剛起稿的作品—一個女人站在海邊,裙襬和髮尾都被風吹得起伏,她站在退潮的浪線之上,一步不前,也一步不退。
宋意在他身邊坐下,輕聲說。
“我畫的是那年在湄洲的自己!”
王思遠沒說話,只看著那幅尚未完成的畫。
“那時候,我每天站在海邊,看著天亮,看著天黑,像是等什麼,又像是等自己死心!”她聲音緩慢而平靜。
“你知道我那時候最怕什麼嗎?”
王思遠轉頭看她。
“怕自己醒不過來!”她笑了一下。
“怕再也沒有明天!”
“可是現在你已經擁有很多個明天了!”
“是啊!”她點頭。
“我知道。
可是人就是這樣,即使走得再遠,心裡總有一角,是拿來盛著那些來不及好好告別的過去!”
“我不想讓它發黴,也不想它變成毒!”
“所以我畫它!”
“畫完,也許就能再放下一些!”
王思遠將她摟進懷裡,靜靜地陪她看著那幅畫,什麼也不說。
夜越深,風從陽臺溜進來,輕輕拂過紙面,把一些未乾的鉛線輕輕帶起一抹灰。
另一邊,精神病院的燈依舊亮著。
蕭晨陽安靜地坐在病房一角,抱著腿,額頭抵在膝上。
他不說話,也不動。
護士每天來給他喂藥、打針,他也只是機械地張口,然後一言不發。
他好像進入了一種沉寂的世界,所有聲音、溫度、色彩,都被關在一道早已腐朽的門外。
他甚至不再做夢,因為他知道,那些夢,終究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