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殿,見唐伯瑀一籌莫展的樣子,戴忠洋洋瞥了一眼,雙手交疊放於腹前,信步走過去,半側著頭,假意逢迎道:“恭喜大司馬啊,王后這才冊封幾日,就要幫大王處理政務了,你們唐家還真是為南越出了不少力。”
戴忠老態的臉上掛著敷衍的笑,給人一副嗤之以鼻的意味,生怕別人聽不出來他的諷刺之意似的。
唐伯瑀也沒聽著戴忠這樣埋汰自己,長長嘆了一口氣,作苦道:“戴兄就不要取笑老弟了,老弟也不想這樣啊,大王終日無所事事,這般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罪孽啊,罪孽。”說著,唐伯瑀就要老淚縱橫,挽起袖子拭了拭眼淚,抬步走開了。
唐伯瑀一走,戴忠就換了一副面孔,臉上的笑意驟然散去,厭惡地回頭看了一眼那金碧輝煌下的龍椅,心中隱隱暗罵道:孺子不可教也,認賊作父,來日有你受的。
“主子,這可怎麼辦?老爺和一等大臣都沒能攔下大王。”靈繡又豈會不知流言的厲害,沒有也能說成有,口中滿是擔憂,緊皺著眉頭不知如何是好。
唐雪瑤將有些糙了的手指在剛榨的石榴水中正面反面地泡著,聽得靈繡言語,不覺放慢手上的動作,沉思片刻,略帶較勁道:“還能怎麼辦,那人是打定主意不讓我好過,兩道聖旨明明都是針對我,沒事,你跟著我去親政宮,小心行事即可。”
“是,那需要奴婢準備些什麼?”
“先帶些詩詞歌賦的書。”雖說陪政,但她絕對不可能真的參政,否則不僅自己會出事,唐家也會遭受牽連,還好只是陪一上午,想來那人也是極不願意見到自己的。
“大王,王后來了。”見唐雪瑤已到了殿外,銘崇稟告道。
南宮哲瀚微微抬眸,略一勾唇邪笑,輕“嗯”了一聲,示意讓她進來。
唐雪瑤剛進門,只見南宮哲瀚面露喜色,快步衝過去,抻著手曲意逢迎道:“王后,你來了,新婚之時你的提醒,還有瘟疫時,你為孤王做的一切,孤王都銘記於心,你說巧不巧,之前那些個大臣的話,孤都當做耳旁風,你的話卻記得清清楚楚,孤也反省了自己,想奮發圖強,發揚我南越,望王后能夠從旁協助,你我夫妻合力必能斷金。”
南宮哲瀚演得跟真的似的,唐雪瑤低頭垂眸,緩緩一笑,故作惶恐:“大王言重了,臣妾一個婦人,怎懂那些大道理,只不過過來給大王做個伴,看看大王生活上有什麼需要好著手準備罷了。”
南宮哲瀚斂斂袖子,抬手輕輕拍了拍唐雪瑤的臂膀,湊到唐雪瑤面前,裝得一副熱心腸,嬉皮笑臉道:“王后放心,孤自然不讓那些人說王后干政,孤看王后也有帶過來的書,王后做自己的事情便是,榜樣在此,孤自不敢偷懶。”
唐雪瑤微微偏過頭,餘光掃視了一下南宮哲瀚的手,接著不動聲色地抬眼強送出一個笑臉。
南宮哲瀚坐東朝西,唐雪瑤則坐北朝南,只不過唐雪瑤是跪坐在墊子之上,用一個小案几做書桌,南宮哲瀚坐的是紫檀木的椅子,桌子也是名貴的沉香木製成的。
唐雪瑤並沒有刻意去觀察南宮哲瀚,坐下之後,便開啟一本書看了起來,唐雪瑤看得聚精會神,權當那人不存在,一頁接著一頁,果然,若是要看書,還是要去看藏書閣裡面的書,收藏了那麼多大家的書,句句珠璣。
這樣的情景,倒讓唐雪瑤想起了自己的阿孃,阿孃也是極愛看書的,每每忙完了家中的雜活,阿孃便將自己擁在懷裡,教給自己識字:“雪瑤,這個念‘唐’,是我們雪瑤的姓氏。”
其實那個時候,唐雪瑤並不知道什麼是姓氏,更不知道什麼是書,書又是用來幹什麼的,但是每次阿孃看到自己牙牙學語的樣子都會笑得特別開心,依偎在阿孃的身上,淡雅的香味讓她覺得很舒服。
神遊著,唐雪瑤的眼裡多了幾分落寞和寂寥,曾經她也幻想過會不會自己也這樣帶孩子。
可是,自己福薄,不能有個稱心的夫君,亦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若南宮哲瀚真要置唐家於死地,有孩子還不如沒孩子,想來那個孩子的身份也會很尷尬,想到這,唐雪瑤竟低頭慘淡苦笑了一下,大拇指隔著一頁紙與食指磨著,眼睛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望著紙上的字。
南宮哲瀚猜不透她在想什麼,明明剛才從她的眼裡看到了幸福歡快的眼神,轉瞬便閃現絲絲失落,現在又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其實南宮哲瀚未發現,每一次見到這個女人,自己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會停駐在她的身上,而他雖說是在一步步瞭解對手的情況,但誰又能說不是這個女人每一次都抓住了他的眼球呢。
第一個上午還算順利,並沒有發生特別的事情,唐雪瑤吩咐靈繡把書放在親政宮,省得每日來回搬。
南宮哲瀚下了令,唐雪瑤自然不能再到屋頂上去,可偏偏就這幾天,夜夜繁星滿天,看得唐雪瑤心中猶如百爪抓癢,在屋裡坐立難待,索性讓靈繡伴著,出去透透氣也好。
她不喜歡好多人圍著自己的感覺,極不自在,也失了意境。
唐雪瑤興致正盛,眼見燈籠裡的油幾近燃盡,還絲毫沒有要回去的意思,靈繡勸不住,只好將唐雪瑤放於亭子中,自己快步走,快步回。
唐雪瑤對宮中的佈局並不甚清楚,所以也沒打算自己獨自行走,本想著靜靜等著靈繡就好,卻不想被一縷隨風入耳的箏聲吸引住了,忍不住抬起身子要聞聲而去,突想起靈繡,回頭瞧了幾眼,也不見來人,聞著箏聲有漸漸落下的意思,她也顧不得了。
唐雪瑤循著樂聲疾步而去,越走越近,不知不覺也就越走越偏,轉眼便到了一個簡陋破落的宮苑中,箏聲正是從裡面傳來的,不由得驚喜,抬首一望,昏暗的星光下,隱約看見幾個大字——琉璃閣。
唐雪瑤畢竟跟裡面的人不熟,想著在外面偷聽一會兒就回了,也省得靈繡要找得著急,卻不想一曲作罷,待其欲走之時,裡面樂聲又起,生生把唐雪瑤的魂兒給勾去了。
那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曲子,叫《魚水戲情》,唐雪瑤朦朧記得唐伯瑀偶爾有彈過幾次,只是比起女子彈,差了些許意思,大概是唐雪瑤的心境不同罷。
多年前,母親興起時總會彈起,只是後來家中窮困,難以度日,母親才忍痛賣掉了那把古箏。
那之後,唐雪瑤才知道原來母親也是精通舞藝的,每次翩翩起舞時,她就像變了一個人,完全置若罔聞,一旁的自己比著葫蘆畫瓢,手腳並用地比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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