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瓷器光滑,觸手冰涼。
“可是……如果觀音泥真這麼特殊,這麼多年,難道就沒人發現?”
“也許不是沒人發現,而是發現的人都……”付瓊嘴角浮上一絲苦笑,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歷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那些不該存在的人和秘密,自然都會被抹去。”
窗外忽然傳來腳步聲,兩人同時警覺地望向窗外。
陽光下,樹影婆娑,不見來人。
“你太緊張了。”付瓊輕聲說,但她的手卻悄悄按在了腰間的皮鞭上。
阿瑤低聲說:“我們已經被盯上了,接下來要萬分小心。”
付瓊正要回話,外間有人說:“付小姐,老爺子請你過去一趟祠堂。”
“沒說什麼事?”付瓊問。
“那邊沒說,”屋外的人頓了下,又回,“應該是關於張角安葬的事情,祠堂那邊吵得人仰馬翻。”
隔著屏風,付瓊回:“好,我馬上到。”
出了六門後,兩人一起往中間方位的祠堂走。
外頭日頭漸暖,祠堂卻透一股陰寒。
鑊耳牆高高聳起,飛簷斗拱如燕尾輕揚,靈動欲飛。
石礎、石柱上,石刻雕花精美繁複,龍鳳呈祥、花鳥魚蟲在石頭上鮮活如生。
陽光透過天井照委蛇石像上,神像莊嚴肅穆,桌前的燭火搖曳,付瓊在正殿門口站定,指尖微微發顫。
“爺爺……”
她摩挲著掌心那道疤,那是十歲那年,學鞭子時留下的傷口。付生握著她的手,輕輕替她包紮,聲音又輕又穩:“疼嗎?疼就記住,欲戴其冠,必載其重。”
那時候,她覺得爺爺的背影就像一座山。
可現在,這座山塌了。
——他騙了所有人。
什麼守護蒼生,什麼時代誅殺邪祟,原來都只是幌子。
六門代代相傳的陰符,不過是他私心的一把利器;那些死去的人,消失的人,血肉怕是都成了觀音泥的養料。
她忽然想起一張鮮活的臉,那是她喜歡的男孩子。
大學時期,那個人在圖書館的暖陽下問她:“你信那些神神鬼鬼嗎?”
付瓊沒回答。
後來他送她到火車站,手裡攥著兩張去南方的票,他說:“付瓊,跟我走吧!”
可她抽回了手。
因為她是付家的女兒,是六門未來掌事。
她沒辦法跟他講這些,為了做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她五歲起就刻苦訓練,不論嚴寒酷暑,絲毫沒有懈怠過。
放棄,她二十年的努力就是個笑話。
現在想想,多可笑啊。她放棄的一切,她引以為傲的的使命,原來都是一場騙局。
可為什麼,偏偏是您?
祠堂外陽光大盛,但卻起了風,風聲咽鳴,像無數亡魂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