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升高了,阿瑤默默回了付家。
齊福又嘆了口氣,他也得收拾收拾出發去臨水,他們得分開走,不然目標太大。
下午的時候,齊家正廳裡瀰漫著茶香,齊海銘端坐在太師椅上,慢條斯理地用茶碗撇著茶沫,花白的眉毛耷拉著,看不出喜怒。
齊福搓著手,臉上堆著慣常的、帶點討好的混不吝的笑。
“齊叔,我有點事要出趟門,挺急的,過會就要走了。”齊福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來輕鬆自然。
“啪!”一聲脆響。
齊銘將茶碗重重頓在黃花梨小几上,幾滴滾燙的茶水濺了出來他掀起眼皮,銳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樣看著向齊福:“辦事?辦什麼事兒?你那不著四六的生意,還是和那付家丫頭攪合在一起?”
齊銘的聲音大,卻帶著威壓:“六門現在是什麼光景,張角的還誒下葬,多少眼睛盯著咱麼齊家!你倒好,現在就要往外跑,是嫌你爺爺活得太清淨了額,還是想給齊家招點禍事?”
齊福臉上的笑意僵住了,他梗著脖子,聲音也硬氣起來:“我不下小了,幹什麼自己心裡有數,再說了我做的是正經生意,又不是去殺人放火。”
“閉嘴!”
齊銘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挑了起來,“你有數,你有什麼數?有數就不會去趟城南滅門案的洪水,有數就不會跟付家那攤子爛事扯上關係。”
廳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齊福猛地睜大眼睛:“齊叔,原來你都知道?你知道你還……”
“我告訴你,在六門,人情比紙薄!”齊銘指著齊福,“你給我老實在家待著,哪兒不能去!我這邊還缺人手,你給我打下手,好好學學摸骨。”
幾個伺候的傭人嚇得大氣不敢出,縮在角落。
齊福的胸膛劇烈起伏,看著齊銘不容置疑的強硬態度,一股股邪火猛地竄了上來。
什麼六門榮光,什麼古老傳承,都是笑話。
這些年,他對六門的崇拜彷彿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化成齏粉。
“規矩?體統?”他猛地抬頭,眼神裡沒了平日的圓滑,只剩下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狠勁兒和決絕,幾乎是吼了出來,“這六門的榮光,你願意就守著吧,我齊福——受不起!”
吼完,他看他不看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說不出話的齊銘,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帶著一種豁出去的蠻橫。
“逆子!你給我站住!”
齊海的怒吼從身手傳來,齊福卻充耳不聞,腳步更快了,轉眼就出了正廳的院子。
齊海提著鳥籠踱進廳堂時,齊銘正盯著滿地碎瓷片發怔。
老爺子慢悠悠在太師椅上落座,籠中畫眉撲稜著翅膀,啾啾兩聲。
“大伯...”齊銘苦笑,“您這孫子我是管不住了。”
“孩子大了,隨他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齊海將鳥籠子放在桌上,一邊逗弄著,一邊吧嗒吧嗒抽了幾口煙。
“您是不知道,他要去幹什麼?”
鳥食罐“噹啷”磕在籠架上,齊海突然抬眼,渾濁的眸子精光乍現:“這麼說,你早就知道了?”
齊銘喉結滾動,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二十年了,那夜祠堂地磚也是這般硌得人生疼,當年大哥遠走德國前,也是這般看著他……
“糊塗!”齊海煙桿\"啪\"地拍在案上,驚得畫眉亂撞,“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