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輕輕拍了拍路明非那隻因用力而指節發白的手背,“毛毛躁躁,”他嘆息道,聲音依舊平穩無波,“一點也沒有‘皇帝’該有的氣度呢。我能來告知你,便意味著局面尚在股掌之間。哥哥,你該學會……信任你的魔鬼。”
“你……”路明非盯著那雙深不見底、彷彿能吞噬靈魂的金色瞳孔,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與焚燬一切的怒焰在胸腔裡瘋狂撕扯。
他牙關緊咬,額角青筋如盤踞的毒蛇般跳動,最終,那幾乎要衝破理智堤壩的狂暴龍性被他強行壓了下去,化作一聲從喉間擠出的、帶著血腥氣的低咆:“地點!告訴我……她在哪?”
路鳴澤的唇角彎起一個難以捉摸的弧度,似讚許,又似更深沉的嘲弄。他身體微微一動,如同沒有重量般從路明非鐵鉗般的手中滑脫,輕盈落地。
男孩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被揉皺的領口,姿態從容得像在出席一場盛宴。隨後,他探手入懷,從西裝內側的口袋裡,取出了一支玫瑰。
那玫瑰紅得驚心動魄,如同剛剛從心臟最深處剜出的熱血凝成,花瓣飽滿欲滴,在昏黃的光線下流轉著妖異的光澤,散發出一種近乎糜爛的甜香。
“濱海,”路鳴澤的聲音如同夢魘中的低吟,帶著奇異的韻律,“有一座被神祇遺棄的教堂,在潮聲與遺忘的交界處。”
他鬆開手指,那支玫瑰並未墜落,而是詭異地懸浮於兩人之間的虛空。緊接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疾風,驟然灌滿了斗室!窗簾如受驚的鳥翼般瘋狂鼓盪。風如同無數冰冷的手指,溫柔而殘忍地拂過嬌嫩的花瓣。
嗤——嗤——嗤——
細微得幾乎無法察覺的撕裂聲響起。
一片、兩片、三片……那如血般豔紅的花瓣,被無形的風刃精準地剝離花萼,打著悽美的旋兒,在狹小的空間裡肆意飄零、舞動,如同下了一場哀豔絕倫的血色之雪。
路明非怔怔地望著那些零落的紅,彷彿看到了命運女神手中斷裂的紡線,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
路鳴澤站在紛飛的花瓣雨中,小小的身影彷彿融入了這詭譎的風暴。
他微微仰起頭,精緻得如同瓷器的側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唇瓣輕啟,吐出的低語如同古老的箴言,清晰而森冷地烙印在路明非的靈魂深處:
“起風了。”
俄而,風,驟停。
最後一片花瓣,如同折翼的蝴蝶,無聲地飄落在路明非冰冷的腳背上。
而那個帶來災厄預言的小魔鬼,連同那支光禿禿的、如同枯骨般直指天空的花莖,已杳然無蹤。
空氣中,只餘下那縷揮之不去的、帶著死亡氣息的玫瑰冷香,和一個被拋入絕望深淵、亟待拯救的名字,燙在路明非的心頭。
濱海…廢棄教堂…陳雯雯…
路明非猛的驚醒,似乎心臟被一股巨大的悲傷包裹著,接著男孩便瘋狂的朝著教堂的方向跑去。
起風了,那些隱藏在背後的手,都將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