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英已經在盤算著明天中午就用新油奢侈地炒個青菜,晚上就下點米線,拌上鹹肉和豬油渣。
李桂花想著下個休息日回孃家,給姆媽也帶點米線嚐嚐鮮,顯擺顯擺。
陽光輝則盼著明天就給壯壯剝一顆奶糖,看兒子開心的樣子。
連一向深沉的陽永康,看著那瓶在燈光下流光溢彩的花生油,喉結也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然而,這份如同油花般在心頭滋滋作響的喜悅並未持續太久。
陽永康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恢復了慣常的,如同青石般的嚴肅。
他環視著沉浸在興奮中的妻兒和兒媳,目光銳利,最後牢牢鎖定在陽光明臉上。
“高興,我們全家都高興。”陽永康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家之主的絕對威嚴,“但是,有樁頂頂要緊的事體,我要講清爽,大家都要記牢!”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仰頭灌了一大口涼白開,冰涼的液體似乎讓他更加冷靜。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人,帶著無形的壓力:
“明明現在,是啥身份?紅星廠廠務辦的幹部!這是體面,是阿拉屋裡廂的光榮!但更是千斤重的責任!”
他頓了頓,語氣凝重得如同鉛塊:
“這種‘幫同事調劑’物事的事體,講起來是熱心幫忙,是人家懂道理給謝禮,是你自家有本事、人脈廣。聽起來老好聽!但是——”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敲山震虎的力度,粗糙的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震得桌上的油瓶都輕微一晃:
“隔牆有耳!閒言碎語害煞人!
傳到外頭那些眼紅、嘴巴碎的人耳朵裡,你曉得他們會怎麼講?
講你利用幹部身份以權謀私?講你私下裡倒買倒賣?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你吃得消伐!
不要說你的前程,就是我們全家,都要跟著吃掛落!”
他嚴厲如刀的目光,最終狠狠釘向大兒媳李桂花:“尤其是你,桂花!”
他指名道姓,毫不留情:“你平常一張嘴就是高音喇叭,歡喜東家長西家短,芝麻綠豆的事體都要宣揚得弄堂裡全曉得!
從今朝起,給我把嘴巴扎扎緊!屋裡廂多了啥物事,不要一驚一乍,像發現金元寶!
更不要到外頭去顯擺!
有人問起來,就講是我從工友那裡調劑來,或者講是託鄉下老親眷千辛萬苦想辦法弄來的!
聽到伐?記牢了伐?”
李桂花被公公這前所未有的嚴厲目光和直白的訓斥,震得心頭狂跳,臉上的興奮和紅暈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惶恐的蒼白。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連忙點頭如搗蒜,聲音都帶著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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