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提過不少有見地的建議,有些後來真被廠裡採納了,效果還不錯。”
韓鳴謙的聲音裡帶著真誠的惋惜,“那時候,廠裡上下都講,小周是塊好料子,前途無量。”
客堂間裡只剩下韓鳴謙低沉的聲音在迴盪,以及煤球爐膛裡偶爾傳來的輕微“噼啪”爆響。
張玉芹聽得入神,臉上帶著深切的唏噓,輕輕嘆了口氣。
李衛東則有些茫然,這些陳年往事對他而言,太過遙遠陌生,像聽另一個世界的故事。
陽光明則從這平實的敘述中,清晰地拼湊出了周炳生如今那份孤僻疏離的根源——那是被命運狠狠折斷過翅膀的烙痕。
韓鳴謙深深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更加沉重,彷彿承載著無形的重量:
“可惜啊……後來那位老廠長……
唉,你也曉得,那段時間,風浪太大,捲進去的人……
唉,你雖然自身清清白白,查來查去也沒啥問題,組織上也明確給出了結論,你和他只是純粹的工作關係,但牽連……總是免不了的。”
他頓了頓,似乎在字斟句酌,尋找著最不傷人的表達:
“你的待遇沒變,工資照發,幹部身份也保留著。
但這職務……就像坐了滑梯,一下子就從廠長秘書那個位置上下來了。
從那以後,你就被安排專門負責寫寫廠裡的大報告、大總結,成了秘書組裡一個……嗯,一個‘筆桿子’。”
他最終用了這個在當時環境下心照不宣、卻足以劃出一道無形鴻溝的稱謂——從一個參與決策核心、意氣風發的秘書,變成了一個純粹的甚至有些邊緣化的文字匠人。
“我曉得,你心裡頭憋屈。”
韓鳴謙看著周炳生那幾乎要埋進胸口的頭,聲音帶著深刻的理解和一絲無奈的喟嘆:
“從那以後,你就像變了個人。話少了,心思也重了,跟人……總隔著點什麼。
除了份內的材料,其他事情,你都不大關心,就守著你那堆永遠寫不完的檔案和翻不完的報紙。”
他抬手指了指牆上釘著的那份《參考訊息》,“就像活在了另一個世界裡頭。”
周炳生依舊沉默著,只是端起酒杯,將盅裡剩餘的酒一飲而盡。
綿柔的酒液滾過喉嚨,卻讓他的心頭一陣燥熱。
沒有人能看清他鏡片後的眼睛是否溼潤,但那緊抿得發白的嘴角和微微顫抖的手指,無聲地洩露了他內心洶湧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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