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坐在新分配的辦公室裡,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亮晃晃的。
他的面前攤開著幾份厚厚的賬冊和報表,紙張粗糙,邊緣泛著經年累月留下的淡黃色,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數字和工整的仿宋體字跡,如同無數個沉默的符號,記錄著這個龐大工廠流動的血脈與心跳。
部分賬冊的裝訂線已經有些鬆動,頁角被無數雙手翻得微微卷起,顯然經常被人查閱。
陽光明來到財務科,已經有一個星期。
這些天,他大部分時間都埋首在這些賬本憑證之中,彷彿潛入一片深不見底的專業海洋。
從最基本的會計科目含義開始,到複雜蜿蜒的成本分攤流程,再到條款嚴謹的專項資金審批使用規定,他像一塊貪婪的海綿,摒棄雜念,竭力吸收著一切陌生而至關重要的知識。
他知道,在這裡,每一個數字背後都可能關聯著車間的機器、工人的汗水,甚至是不為人知的意圖。
每天清晨,他總是提前五分鐘來到辦公室。推開那扇漆色暗沉的木窗,讓略帶涼意的新鮮空氣流進房間,驅散一夜的沉悶。
然後,他會泡上一杯濃茶,茶葉放足,水汽氤氳中,茶香漸漸瀰漫開來,提神醒腦,也為他開啟一天沉浸式的學習提供些許儀式感。
大多數時候都緊閉的辦公室大門,給了他一個相對安靜和私密的空間,讓他得以暫時遠離外間的紛擾,專注於眼前的數字世界。
偶爾有人敲門進來請示工作,多是些日常報銷稽核或單據傳遞之類的常規事務,來人的態度大多恭敬而疏離,保持著對領導應有的距離感。
他處理得極為謹慎,多以“先按原有流程辦”、“我再瞭解一下情況”、“回頭我再看看制度規定”這類中性詞回應,不輕易表態,不隨意點頭,更不貿然否定。
他很清楚,在初來乍到的這個階段,每一句隨口的話都可能被過度解讀,每一個不經意的決定都可能觸碰看不見的網。
劉金生來過兩次,每次都是笑容可掬,未語先笑,眼角的魚尾紋堆迭起來。
他關切地詢問陽光明是否習慣新環境,飲食起居有無困難,需不需要找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會計來帶帶他,熟悉一下科裡的“特殊情況”。
第一次來時,劉金生在辦公室裡轉了一圈,手指看似隨意地摸過厚重的檔案櫃表面,又抬眼看看牆上貼著的“勤儉節約、精打細算”的紅色標語,說了些“年輕人有前途”、“廠裡很重視”之類的鼓勵話話,語氣寬厚得像是一位敦厚的長者。
陽光明的回答總是謙遜而得體,表示自己基礎薄弱,需要先靜下心來自己消化一下最基本的東西,理清頭緒,不好過多打擾那些業務繁忙的老同志。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言語間充分表達了對劉科長關心照顧的感謝,以及對老同志們專業經驗的尊重。
而殷永良,則一次都沒在他的辦公室裡出現過。
即使在走廊裡碰見,也只是略微停頓腳步,面無表情地點個頭,鼻腔裡發出幾不可聞的應聲,便匆匆擦肩而過,那眼神裡的冷淡幾乎能凝出霜來,隔絕了任何試圖交流的可能。
陽光明能清晰感覺到,這平靜的辦公室日常表面下,湧動著不易察覺的暗流。
科裡其他人投來的目光中,也漸漸多了些探究、揣測,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等待,彷彿在觀望一場早已預告的戲碼何時上演。
財務科有二十多號人,分五個組,每個組四到六個人。
這些天來,透過名冊、偶爾的交談和觀察,他已經大致摸清了每個人的姓名職位、大致年齡和基本背景。
老會計們多是埋頭做事,見到他只是客氣地打招呼,笑容標準而短暫;年輕些的幹事則顯得更為謹慎,說話時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眼神閃爍。
有幾個女同志偶爾會偷偷打量他這個新來的年輕領導,然後又迅速低下頭去,假裝在忙手裡的工作,彼此間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色。
時間悄然流逝,又過去了一個星期,陽光明幾乎翻遍了近幾年重要的賬冊和制度檔案。
前世,陽光明能考上985高校,也是妥妥的學霸,如果檔案裡有潛在問題,尤其是資料問題,很難瞞過他的眼睛。
可能是因為迭加了兩世的精神力,陽光明覺得他如今的記憶力和綜合學習能力,似乎比前世又有了明顯的提升。
就比如他前世學的珠心算,現在重新拾起來,計算速度和效率簡直堪比計算機,明顯超過前世能夠達到的程度,這為他快速核查資料,提供了極大助力。
正如他所預料,劉金生和殷永良果然開始給他“加擔子”了。
美其名曰“充分信任”、“加快鍛鍊”,所有涉及資金支付、專項審批、採購稽核的重要檔案,無論金額大小,流程一律先送到他這裡進行“初審”並簽字。
表面上是尊重他這位副職的權力,實際上,簽了字就要承擔首要責任。
只要他在任何一份重要檔案上出現稽核失誤,簽下了名字,劉金生和殷永良就能借題發揮,誇大後果,順理成章地將他擠走。
一週下來,陽光明首簽了十幾份重要檔案,從成本分攤計算到專項資金請款,從採購付款到職工福利發放,他逐頁稽核,反覆驗算,對存疑的資料必定追查到底,直到徹底搞清楚為止。
他簽出去的每一份檔案都經得起推敲,愣是沒讓暗中觀察、等著挑錯的劉金生和殷永良找到任何紕漏。
劉金生還能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但眼神深處已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陰霾。
而殷永良則表現得越來越焦躁。時間對他而言更為緊迫,如果等陽光明徹底熟悉業務、站穩腳跟,那麼最終被擠走的那一個,就只能是他了。
被動等待找不到機會,殷永良決定主動出擊。就算冒一些風險,也必須邁出這一步!
以殷永良多年的財會經驗和在科室經營的人脈,他有信心聯合四組、五組的組長,在送審檔案中設定一些專業、隱秘的陷阱。
他相信,即便陽光明學習能力再強,畢竟初來乍到,缺乏必備的經驗,面對這些精心偽裝過的問題,很大機率會疏忽過去。
這天下午,五組組長趙衛國拿著一份檔案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慣常的、略顯刻板的笑容:
“陽科長,這是三車間細紗機大修專案的二期資金撥付申請,金額比較大,需要請您審閱簽字。”
陽光明接過檔案,這是一份專項資金撥付審批單,後面附著採購合同、進度驗收報告、發票清單等厚厚一沓材料。
他快速瀏覽了一下審批單,金額確實不小,幾乎佔了大修批覆資金總額度的百分之六十。
驗收報告上赫然寫著“已完成總修計劃的百分之六十,符合二期大修付款條件”,後面有技術科和車間的簽字蓋章,日期是前天。
“好,放我這裡,我仔細看看。”陽光明面色如常地說道。
趙衛國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陽光明再次拿起審批單,目光銳利起來,逐字逐行仔細掃過。
格式、文號、簽字、蓋章……看起來天衣無縫,完美地符合一切規章制度的要求。
他還是和以往一貫的謹慎,將那摞厚厚的附件材料拿到面前,一份一份,逐頁仔細翻閱。
採購的條款細節,驗收報告上的每一個資料,申請撥付的金額與約定的付款進度是否精確吻合,附件之間的邏輯關聯是否嚴密……
時間在安靜的閱讀和思考中悄然流逝,辦公室裡只有紙張翻動的輕微沙沙聲。
窗外傳來上午下班的電鈴聲,悠長而響亮,工人們說笑著從車間裡走出來,嘈雜的人聲由近及遠。
陽光明沒有抬頭,彷彿隔絕了外界的干擾,繼續埋首在檔案構成的迷宮中。
他的目光驟然定格在驗收報告的一項關鍵資料上。
報告白紙黑字地顯示,細紗機大修已完成總進度的百分之六十,措辭肯定,據此申請支付大修資金總額度百分之六十的二期款項。
但他敏銳的記憶被觸動了。
前幾天,在翻閱那一大摞各部門送來的簡報檔案時,他似乎看到過一份生產科送來的裝置檢修週報,裡面模糊地提到,三車間那兩臺細紗機的大修進度,因為部分進口配件問題而延遲,實際完成度可能要低於預期進度。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留下的印象模糊,但他對自己的記憶力有足夠的信心,尤其是對數字和關鍵資訊的捕捉。
他立刻起身,走到牆邊的鐵皮檔案櫃前。
櫃子裡資料繁多,各種報表、報告分門別類存放。他憑藉記憶,耐心地翻找著。花了些時間,終於在一摞生產報表中,找到了那份夾在中間、不起眼的裝置檢修簡報。
他快速瀏覽,很快就有了結果。
在簡報中間一個不起眼的段落裡,清楚地寫著:“……三車間兩臺細紗機大修專案,按計劃本週應完成主體拆解和清洗,但因需要進口的主軸軸承到貨延遲,總體進度預計滯後百分之十左右,目前正積極協調催辦……”
簡報的報送日期就在四天前。
陽光明的心微微一沉,如同被冰冷的石頭墜了一下。
他坐回桌前,將那份生產科的簡報和五組送來的驗收報告並排放置。
問題赤裸裸地擺在了面前。
生產科四天前的報告顯示進度滯後,預計完成度不足百分之五十。
但五組依據的日期標註為前天的技術驗收報告,卻明確寫著已完成百分之六十,並據此申請百分之六十的撥付款。
這中間百分之十的差距,對應此專案批覆的總額度,金額絕非小數目。
是生產科的資料滯後了,未能及時更新?還是眼前這份驗收報告的資料,本身就有問題?
他再次仔細審視那份驗收報告。報告格式規範,行文標準,末尾蓋著技術科和第三車間鮮紅的大紅公章,簽字的也是技術科一位姓王的副主任,名字耳熟,看起來權威十足,似乎挑不出任何明顯的毛病。
但他敏銳地注意到報告末尾那個手寫的驗收日期——是前天。
而生產科的簡報報送日期是四天前。
僅僅兩天之差,進度就奇蹟般地追回了百分之十還多?這效率未免高得有些離譜,違背了此類大修專案的常規節奏。
更大的可能性是,這份驗收報告的資料,並不完全真實,至少存在水分。
陽光明沒有聲張,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他將那份資金審批單從待辦檔案堆裡抽出,暫時壓了下來,放在待處理檔案筐的最下層,用其他檔案蓋住。
他依然像往常一樣,鎖好辦公室,去食堂吃了午飯。
食堂里人聲鼎沸,工人們圍著長條桌吃飯聊天,空氣中瀰漫著紅燒豆腐和炒青菜的香味。
他要了一份青菜和一份米飯,獨自坐在角落裡慢慢吃著,腦子裡卻仍在飛速運轉,梳理著線索。
下午,彷彿約好了一般,他又收到了四組組長李素娟親自送來的一份職工福利金使用申請,金額同樣不小,是用於採購下一季度勞保用品和防寒物資的。
李素娟是一位看起來十分乾練的中年女同志,穿著一件洗得乾乾淨淨的藍色卡其布工作服,頭髮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地用幾個黑色的老式髮夾別在耳後。
“陽副科長,打擾您,這是下一季度勞保和防寒用品的採購申請計劃表,”李素娟語速很快,帶著公事公辦的利索勁兒,將一份檔案放在陽光明桌上,“行政科那邊已經稽核過各車間上報的需求數量了,價格也是根據區供銷社提供的正式報價單來的,都附在後面。”
她頓了頓,補充道,“勞資科催的比較急,您這邊籤個字,就可以走下一步流程,提交廠辦審批了。”
陽光明接過檔案,同樣溫和地表示需要先仔細看看內容和附件。
李素娟的眼神在他臉上飛快地停留了一瞬,那眼神複雜難辨,隨即恢復如常,沒多說什麼,只是利落地轉身離開了。她走路時腳步很輕,幾乎聽不到聲音,像一陣風似的消失在門外。
陽光明照例沉下心來,仔細稽核。
申請表格做得清晰明瞭,物品種類、規格、數量、單價、總金額列得清清楚楚,一目瞭然。後面附上了供銷社的蓋章報價單,看起來一切正常,合乎規範。
但他的目光如同精密的篩子,在那些物品單價和數量上逐一細細掃過。肥皂、毛巾、手套、工裝、茶葉……大多是常見的勞保和防寒物品,單價看起來也符合市場行情。
忽然,他的目光在“工作服”這一項上停住了。
單價看起來似乎比市場同類產品均價略高一點點,但考慮到採購渠道和批次,似乎也在合理的浮動範圍內。
然而,問題出在數量上。
申請採購的工作服數量,經過他心算累加,竟然幾乎等同於全廠一線在崗工人的總數!
這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覺。
他清楚地記得,上個月下旬參加廠辦召開的協調各部門工作會議時,有人在會上還特意提到過,去年全年全廠的工作服發放和以舊換新總量,遠低於現在這個申請數。
而且當時會上明確確定,今年沒有大規模招工計劃,相反還有少量自然減員,工作服的需求總量應該保持穩定,甚至略有下降才是。突然申請如此巨大的採購量,理由是什麼?依據何在?
他立刻翻看申請報告最後附著的“事由說明”,那上面只含糊其辭地寫著一句:“為保障一線職工勞動防護需要,擬補充採購一批。”
這個“補充”的量,未免太大了些,大得反常。
陽光明再次感到了那種精心設計和刻意為之的痕跡。
這兩份接連送來的、都需要他這位分管副科長首籤的重要資金檔案,似乎都披著合規合法、程式完備的外衣,內裡卻藏著不易察覺的尖刺。
如果他粗心大意,或者急於表現自己、融入工作,大筆一揮簽上名字,那麼將來無論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審計追查下來,他都將負起首要的無法推卸的責任。
陽光明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用手指用力揉了揉發脹的眉心。
辦公室內寂靜無聲,只有窗外梧桐樹上的知了不知疲倦的鳴叫。
看來,對方已經出招了。
而且一來就是組合拳,角度刁鑽,直奔要害,陽光明但凡粗心一些,或者專業技能不夠,必然會掉進陷阱裡!
陽光明需要更專業的幫助,去印證自己的判斷,而且必須是能暫時保密、值得信賴的人。
他的腦海中迅速閃過科室裡二十多張面孔。最終,他想到了兩個人:周為民和吳愛華。
這兩位副組長是科室裡最早向他釋放出善意和微弱靠攏訊號的人。
周為民是五組的副組長,業務能力很強,是科裡有名的“活賬本”。
吳愛華則是四組的副組長,她從基層記賬員幹起,對各項財務制度、報銷流程、歷史沿革非常熟悉,堪稱科裡的“制度通”。
陽光明深吸一口氣,拿起桌上那部老式的黑色轉盤電話,撥通了五組的內線:
“周副組長,我是陽光明。你現在有空的話,來我辦公室一趟,有點業務上的事情想請教一下。”
他的語氣平靜如常,聽不出任何情緒。
沒過多久,周為民就來了,手裡還拿著筆記本和一支鋼筆,表情帶著些許詢問,腳步輕緩。
“陽科長,您找我?”他順手帶上了房門。
“坐。”陽光明示意他在對面的椅子坐下,然後從檔案筐底層拿出那份細紗機大修的資金申請單,推到周為民面前,語氣平和得像是在探討業務。
“周副組長,你是管專項資金的行家,經驗豐富。這份申請,你幫我再看看,特別是附件裡的驗收報告和付款細則,有沒有什麼我沒注意到的地方或者理解不透徹的環節。”
陽光明的姿態放得很低,完全像是一個虛心請教的新手。
周為民顯然有些意外,但立刻接過檔案,扶了扶眼鏡:“好的,陽科長,您太客氣了,我看看。”
他看得非常仔細,眉頭微微蹙起,手指逐行劃過文字和資料。
辦公室裡只剩下紙張翻動的細微聲音和窗外隱約的嘈雜。
幾分鐘後,他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絲困惑和逐漸凝聚的凝重:“陽科長,這份驗收報告……”
“怎麼了?沒關係,看出什麼但說無妨,我們純業務討論。”陽光明鼓勵道。
“這個專案一直都是趙組長親自跟進負責,我沒有參與,對於具體情況並不是很瞭解。”
周衛民首先撇清自己的關係,然後繼續說道:“報告本身格式、要素都沒問題,簽字蓋章也齊全,看起來是份完整的報告。”
周為民斟酌著用詞,語速放慢,“但是,這個進度百分比……我記得很清楚,就在前天下午,我去技術科送報表,在走廊裡遇到他們科參與這次驗收工作的技術員小王,還隨口問了一句細紗機修得怎麼樣了。
他當時搖頭說,因為進口軸承沒到,核心部分就沒敢徹底拆開,怕拆了裝不回去,進度基本卡在百分之四十五左右,大家都挺著急,還在等配件……“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前後矛盾中所蘊含的嚴重性。
“這……這報告上怎麼白紙黑字地寫成百分之六十了?還完成了驗收?”
陽光明點點頭,徹底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他沒有直接評論報告的真偽,只是轉而問道:“以你的專業經驗來判斷,如果財務科依據這份報告,按百分之六十的比例批了這筆款,可能會有什麼後果?”
周為民臉色微微變了一下,語氣變得嚴肅:“由於這個專案涉及的資金比較大,如果……如果後期審計部門介入,或者廠裡檢查發現進度與實際不符,實際完成的工作量根本不足以支撐這個撥付比例。
甚至因為某些原因,大修就此暫停。
那麼……多撥付的資金就是重大工作失誤,甚至是……責任事故。
首要責任人,當然就是簽字批准的領導……”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已經無比明確。
陽光明沉默了一會兒,手指在光潔的桌面上輕輕敲了敲,似乎在思考。
“這件事,情況我大致瞭解了。你先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包括組裡的同事。檔案暫時壓在我這裡,我需要點時間處理。”
周為民立刻點頭,神色鄭重:“我明白,陽科長您放心。我知道輕重。”
他的眼神裡除了原有的恭敬,更多了幾分清晰的敬佩和警惕。
敬佩的是這位新來的年輕領導如此細心敏銳,於細微處發現了大問題;警惕的是,這看似完美的報告背後,顯然是一個來自科室內部的、精心佈置的陷阱。
送走周為民,陽光明又以類似的請教業務的名義,透過電話請來了四組副組長吳愛華。
他把那份勞保用品採購申請遞給她,藉口是自己對歷年勞保發放標準和庫存週轉情況不熟悉,請她這位老財務幫忙把關,看看申請數量是否符合常規,有沒有超出預算計劃或者違背慣例的地方。
吳愛華是個爽利人,接過檔案,看得飛快,眼神專注,手指時不時在某個資料上點一下。
很快,她就抬起頭,指出了問題所在,語氣肯定:“陽科長,您看得仔細,這個工作服的數量確實有點問題,不太對勁。”
她指著申請單上那一欄數字,“往年我們都是根據勞資科提供的各車間實際缺額明細和年度換新計劃來匯總採購,從來沒有按全廠滿員理論數量一次性申請這麼大數量的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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