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火紅年代,冰箱每日重新整理

第180章 179再勝一局核查結果語言交鋒病休調

腳步聲在門口停頓了片刻,顯示出來人的猶豫,然後,才響起了敲門聲,聲音比往常要沉悶、遲疑一些。

“請進。”陽光明應道,聲音平穩。

門被緩緩推開,殷永良站在門口,逆著光,身影顯得有些晦暗。

他的臉色果然不太好看,是一種缺乏血色的蒼白,眼袋浮腫而發青,似乎這幾天都在極度的焦慮和失眠中度過。

他依舊穿著那件半舊的中山裝,風紀扣依舊扣得一絲不苟,但整個人卻透著一股強撐著的僵硬和難以掩飾的疲憊萎靡之感。

他沒有立刻進來,目光先是快速而警惕地掃過陽光明的面部表情,然後落在那張寬大的辦公桌上,當看到桌上那兩個並排放置、顯得格外刺眼的資料夾時,他的瞳孔似乎猛地收縮了一下,嘴唇微不可察地抿緊了。

“陽副科長,你找我?”

殷永良的聲音努力保持著一貫的平靜,但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不易掩飾的沙啞和乾澀。

他走進來,反手輕輕帶上了門,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自然地走到辦公桌前,而是站在門邊附近,保持著一段微妙的距離,彷彿隨時準備離開。

陽光明沒有起身,只是伸手指了指桌前的椅子,語氣依舊平淡:“殷副科長,請坐。”

他的態度很平靜,既沒有勝利者的咄咄逼人,也沒有刻意表現的虛偽謙遜,就是一種純粹的、公事公辦的平和,然而這種平和在此刻卻蘊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殷永良猶豫了一下,眼神閃爍,最終還是走過來,在那把椅子上坐下了。他的腰背挺得筆直,透著全然的戒備和牴觸,彷彿面對的不是同事,而是隨時可能發起攻擊的猛獸。

陽光明沒有再繞圈子,也沒有寒暄,只是將桌上的兩個資料夾,用一種緩慢而堅定的動作,緩緩推到殷永良面前的桌面上。這個動作很慢,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甸甸的分量。

“這是四組和五組,根據近期工作安排,報上來的一些歷史賬目核查情況摘要。”

陽光明的聲音不高,卻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殷永良的心上,“裡面反映出的某些問題,我覺得比較敏感,也需要聽取你這個分管領導的意見。你先仔細看看,我們再做溝通。”

殷永良的目光像是被釘在了那兩個資料夾上,彷彿那是兩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

他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彷彿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氣,才伸手拿起上面那個屬於五組的資料夾,動作略顯僵硬地翻開。

他的手指,在接觸到紙張的瞬間,似乎有些難以抑制的微微顫抖。

辦公室裡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以及殷永良逐漸變得粗重、難以壓制的呼吸聲。

陽光明安靜地等待著,甚至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吹開浮葉,喝了一口已經溫涼的茶水,目光平靜地觀察著殷永良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

只見殷永良的臉色越來越白,額頭和鼻翼兩側甚至開始滲出細密的晶瑩的汗珠。

他翻頁的速度越來越快,眼神急促地掃過那些專案名稱、時間、金額以及周為民列出的一個個疑問點,越是往下看,他的呼吸就越是急促紊亂,攥著資料夾邊緣的手指也越發用力。

看完了五組的,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帶著一種更深的恐懼和急切,一把抓起四組的資料夾。

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細,幾乎是一行一行地掃過,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嘴唇抿得死死的,毫無血色。

吳愛華整理的問題更為瑣碎,但次數頻繁,型別清晰,違反的條款明確,那種白紙黑字帶來的衝擊力同樣巨大。

終於,他猛地合上了資料夾,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甚至帶著一絲豁出去的激動,看向陽光明,聲音因為情緒的衝擊而顯得有些尖利失真:

“陽副科長!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這些……這些東西,你打算怎麼處理?你想把趙衛國和李素娟怎麼樣?”

他似乎想搶先一步,把問題的焦點和矛頭牢牢鎖定在已經被免職、暫時靠邊站的兩位原組長身上,試圖劃清界限,將自己剝離出來。

陽光明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將身體微微後靠,用一種極其平靜的語氣反問了一句,目光直視著殷永良那雙隱含驚惶的眼睛:“殷副科長,那麼,你希望我如何處理他們兩個人呢?”

這句輕飄飄的反問,像一記巧妙的柔拳,正中殷永良的要害。

他一下子被噎住了,一時完全沒明白陽光明的真實意圖,眼神中充滿了困惑、警惕和更加深重的疑慮:“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希望?”

他想強裝強硬,但語氣已然透出了底氣不足。

陽光明見狀,知道火候已到,該攤牌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語氣放緩了一些,卻因此帶著更重的不容錯辨的分量:

“我的意思很簡單,殷副科長。我可以當做從來沒有看過這兩份資料。”

他頓了頓,仔細觀察著殷永良的反應,看到對方眼中瞬間閃過的難以置信和巨大的困惑。

“殷副科長,我是廠裡派到財務科來開展工作的。”

陽光明的語氣變得誠懇起來,彷彿是在推心置腹,剖析心跡,“我的首要任務,是確保財務科的各項工作規範、高效、有序地執行,為廠裡的生產經營保駕護航。而不是……”

他輕輕搖了搖頭,“而不是越俎代庖,順便把政工組的活也幹了。”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那兩個資料夾:“如果我真的依據這些材料,去嚴肅追究四組和五組前任組長的責任,把事情徹底鬧大,捅到上面去,最終可能出現的結果,我想你一定不想看到。”

“政工組一旦正式介入,立案調查,整個財務科都會瞬間被推到風口浪尖,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正常開展工作,必然嚴重影響全廠的資金流轉和業務執行!而且……”

陽光明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語速放緩,一字一句地說道,“這後面,究竟會牽扯到什麼人?牽扯多深?水有多渾?恐怕所有曾經沾邊、打過擦邊球、或者心裡有鬼的人,往後都會心驚膽顫,寢食難安了。

財務科,甚至整個廠辦系統,恐怕有很多人會整日惶恐不安。”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記重錘,狠狠地敲在殷永良最脆弱、最恐懼的心坎上。

這不僅僅是威脅,更是赤裸裸地揭示了最壞的可能性,而那可能性中,必然包含著他殷永良自己。

殷永良的臉色變幻不定,灰白中透著一絲死寂,手指無意識地緊緊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手背青筋微凸。

他當然無比明白陽光明話裡的深意。

真要是徹查下去,趙衛國和李素娟固然首當其衝,難逃干係,但他這個分管副科長,難道就能獨善其身,完全撇清關係?

那些模糊地帶的操作,那些心照不宣的慣例,那些他曾經默許、暗示甚至直接授意的事情,多少都會留下痕跡,足夠將他拖入萬丈深淵!

陽光明此刻願意私下談,並且暗示可以放過他,這幾乎是眼下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也是唯一體面的結局。

識時務者為俊傑。

硬扛下去,只有身敗名裂一種結局。

殷永良又又又一次深吸了一口氣,這一次,氣息中帶著明顯的顫抖,彷彿這一口氣抽空了他體內最後一絲支撐的力量。

他的肩膀明顯地、無力地垮了下來,一直挺得筆直的腰背也彎曲了下去,顯得佝僂而蒼老。

他臉上的強硬、戒備、不甘,最終都被一種巨大的無法抗拒的疲憊和無奈的妥協所取代。

“你……你想怎麼做?”他的聲音乾澀無力,帶著明顯的顫抖,幾乎低不可聞。這句話問出來,等於他已經徹底放棄了抵抗,開始討論“投降”的條件了。

陽光明知道,這場無聲的較量,他已經贏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他保持著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早已想好的、能給彼此保留最後一絲體面的方案:

“殷副科長,我看你這段時間氣色一直不太好,人也很憔悴,精神狀態大不如前。是不是身體真的不太舒服?

財務工作壓力大,瑣事多,千頭萬緒,確實耗神費力,積勞成疾也是常有事。”

他的話語聽起來像是同事間真誠的關心,但殷永良立刻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我覺得,或許趁著這個機會,休個病假,好好調理一下身體,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陽光明目光平靜地看著他,繼續說道:“等身體養好了,安穩了,也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向廠裡領導申請,調到一個相對清閒一點、壓力小一點的崗位上去,繼續發揮餘熱,為廠裡做貢獻。

我想,廠領導一定會體諒和理解老同志的身體狀況和實際困難的。”

陽光明的話說得很委婉,很客氣,甚至帶著關懷,但意思再明白不過——主動請辭副科長職務,體面地調離財務科這個是非之地。

殷永良的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徹底褪盡了,變得一片慘白。

他閉上眼睛,頭顱微微垂下,陷入了長達一兩分鐘的沉默。

辦公室裡靜得可怕,只有窗外隱約傳來的遠處車間機器的轟鳴聲。

陽光明也不催促,耐心地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消化這最終的結果,去做出最後的決斷。

這是一種勝利者的寬容。

大約過了一兩分鐘,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殷永良才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眼神灰暗,空洞,充滿了無盡的挫敗感和屈辱。

他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點了點頭,聲音低啞得如同嘆息,很快消散在空氣裡:“……好。我……我知道了。”

三個字,彷彿用盡了他生命中最後殘存的所有力氣和尊嚴。

說完,他掙扎著站起身,沒有再看陽光明一眼,也沒有再看桌上那兩份決定了他命運的檔案,腳步有些踉蹌,又有些虛浮地走出了辦公室,背影顯得格外蒼涼、落寞和孤寂,彷彿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陽光明獨自坐在辦公室裡,看著殷永良消失的方向,聽著那蹣跚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徹底消失,才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事情的發展,比他最初預想的還要順利一些。殷永良,終究還是個懂得審時度勢、權衡利害的聰明人。

幾天後,財務科內部傳出訊息,殷副科長因長期勞累,身體嚴重不適,需要住院進行全面的檢查和休養一段時間。

又過了幾天,一份由殷永良本人親筆簽名、提交的申請報告,經由劉金生轉遞,送到了廠人事科。

報告中,他以健康狀況急劇下滑,醫囑強調需絕對靜養,難以繼續勝任財務科繁重複雜的工作為由,情詞懇切,充滿無奈與感激地懇請組織考慮其實際困難,將其調整到一個相對清閒的崗位工作,以便安心休養。

報告寫得情真意切,充滿了對組織的感激和對自身健康問題的無奈,看不出絲毫被迫的痕跡。

廠領導很快做出了批覆,同意了殷永良的請求。

考慮到他為工廠服務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最終將其調往廠工會下屬的職工活動中心,擔任了一個管理圖書報刊的閒職,待遇保持不變,算是給了他一個相對體面的退場方式。

這個訊息再次在財務科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其強度甚至超過了上次四組和五組組長被免職。

自從上次兩組組長被突然免職之後,科裡眾人表面上不敢議論什麼,但私下裡都心照不宣地猜測接下來必然還有一場更激烈的、真刀真槍的龍爭虎鬥。

大家都暗暗等著看新來的後臺硬實的陽副科長,和根基深厚、經營多年的殷副科長之間,如何上演一場精彩的較量。

萬萬沒有想到,這場預料中本該火星四濺、激烈碰撞的風波,竟然以這樣一種近乎無聲無息、波瀾不驚的方式迅速落幕。

他們幾乎沒看到陽光明有什麼明顯的大動作,甚至沒聽到兩人之間有過任何一次激烈的爭吵或公開的衝突,殷永良就突然稱病,然後如此迅速地主動請調了。

這個過程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結束得乾淨利落,甚至帶著一點詭異的平靜。

眾人再看向陽光明時,目光裡已經不僅僅是之前的敬畏,更多了幾分高深莫測、難以揣度的感覺。

這個年輕的副科長,手段如此老辣果決,心思如此深沉難測,不動聲色之間,甚至未曾公開撕破臉皮,就化解了科室內部最大的阻力,其城府、耐性和手腕,遠遠超乎了他們最初的想象。

一種真正的,混合著強烈敬畏和高度謹慎的情緒,開始在科室裡悄然瀰漫開來,深入人心。

每個人都更加小心翼翼地規範著自己的言行,工作效率似乎也在無形中提高了幾分。

殷永良的調離,使得財務科再次恢復了一個科長加一個副科長的常規領導格局。

陽光明也藉此機會,真正在財務科確立了自己不容挑戰的威信,徹底站穩了腳跟。

他開始更加自如地行使副科長的職權,安排工作,召集會議,他的指示得到了更迅速、更有效的執行。

與此同時,他與劉金生之間,形成了一種極其微妙的平衡狀態。

表面上,兩人關係和諧,工作配合默契。

劉金生依舊是那個笑容可掬、關心下屬、處事圓滑的科長,對陽光明的工作也給予了足夠的尊重和支援,至少在明面上絕對挑不出任何毛病。遇到科室重大事項,他也會主動找陽光明商議,表現出充分的民主。

陽光明也保持了足夠的謙遜和對正職領導的尊重,遇到重要事項都會主動向劉金生彙報請示,維護著科長的權威和麵子,從不越權行事。

但兩人心裡都如明鏡一般清楚,那層和睦融洽的面紗之下,是各自的極度謹慎、暗中觀察和必要的防備。

一種新的無形的界限,被清晰地劃分出來。

陽光明很清楚,自己來財務科時間尚短,雖然以雷霆手段擠走了殷永良,初步立威,但根基尚淺,羽翼未豐,當前最重要的依然是穩定局面,理順工作,積累人望,而不是急於求成地進一步去挑戰劉金生經營多年的權威。

維持目前這種表面上的和諧與平衡,對他最為有利。

劉金生同樣是個極其謹慎、穩妥且有耐心的人。

他在陽光明立足未穩之際將其排擠走的打算,隨著殷永良的意外出局和陽光明的迅速站穩腳跟而徹底落空。

他不得不重新評估這位年輕副手所擁有的能量和手腕。

在形勢未明、看不清對方底牌之前,維持現狀,相安無事,靜觀其變,邊走邊看,無疑是他作為正職最穩妥、最安全的策略。

未來的日子還很長,博弈並未結束,只是轉入了一個新的、更加隱晦、更加考驗耐性和智慧的階段。

財務科的算盤聲依舊噼啪作響,紙張翻動的沙沙聲每日依舊,彷彿什麼都沒有改變。

但科室裡的每一個人,從科長到最基層的記賬員,心裡都無比清楚地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徹底地不可逆轉地不一樣了。

一種新的秩序,正在這種看似平靜的日常之下,悄然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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