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正如我女兒和須藤所言,柏木沒有朋友是符合事實的?或者至少可以說,他沒有每天邀他一起上學,或打電話鼓勵他去學校,或送課堂筆記給他看的朋友,對吧?”
“我說……”隨著一聲微弱的發言,一隻手舉了起來。
田島將麥克風遞過去。
“我是三班一瀨祐子的母親。我女兒一年級時與柏木同班,還和他一起擔任圖書委員。他們雖稱不上朋友,但有時也能在一起說說話。呃,我女兒祐子知道這次的事件後,非常難過,都哭了。”
“實在是非常抱歉。”津崎校長低頭鞠了一躬。
祐子的母親有些發矇。遠遠望去也能看出,她握著麥克風的手在微微顫抖。“呃,剛才說到哪兒了?”
“說到您的女兒跟柏木多少有過一些交流。”校長幫助她擺脫了窘境。
“哦,對。可我女兒並不知道他最近不來上學的事情。升入二年級後,他們不在一個班,兩人也疏遠了。上個月月底,我女兒說在路上偶然遇見柏木,跟他打了個招呼,可他不搭理。呃,我女兒並不遲鈍,應該說是個老好人吧。她想起還有借來的書沒還,她是個粗心大意的孩子,看到柏木才突然想起來,就說有書要還,改天就把書帶到學校裡去。可是柏木說不用還。呃,就是說,讓我女兒收著就行。”
她越說越急,越急就越說不清,最後連聽的人都覺得混亂了。總之,後來兩個孩子間發生過這樣的對話:
“那多不好,我明天帶給你。”
“算了吧。反正我也不去上學。”
“咦?你不去上學了嗎?為什麼?”
“上學才傻呢。”
一瀨祐子的母親憋得面紅耳赤,可依然很努力地繼續說下去:“從那以後,我女兒再也沒見過柏木。當時他惡狠狠的樣子,似乎嚇到我女兒了。該怎麼說好呢,應該是無依無靠吧。真的,他當時的臉色很嚇人。”
“啊……”石川會長適時地附和了一句,“還有這麼回事啊?”
估計會長以為那位母親會繼續說下去。可她竟直接坐了下去。邦子心想,要是坐在她身旁,應該能清楚地感受到她上氣不接下氣的顫動吧。
會場裡再次鴉雀無聲,大家都顯得情緒低落。尷尬的氛圍籠罩著在場的家長們。
“如此說來,柏木還真是個孤獨又固執的孩子啊。”這次仍然是田島房江父親的沉穩聲線,把握住了會場的氣氛。
他抬起頭,猶豫片刻後,向校長提問:“不過聽我女兒說,柏木不來上課,是因為之前的一次衝突事件。他掄起椅子跟什麼人打了一架。我女兒還說,那根本不像柏木會做出的事情,她因此十分震驚。您能否詳細說明其中的原委呢?”
邦子挺了挺後背,重新端正坐姿。這事兒她是頭一回聽說,涼子從未向她提起過。
津崎校長又跟高木老師竊竊私語起來。田島房江的父親繼續站直,等待答覆。不一會兒,高木老師起身走到麥克風前。
“我是二年級的年級主任高木。由於您的疑問和我有些關係,所以由我來回答。這件事說來話長,請大家耐心一些。”
說完,她環視會場一週。她很鎮定,比校長更有威勢,簡直是從校園劇裡走出來的資深女教師。這類教師一般不受學生歡迎。
高木老師以伶俐的口齒侃侃而談:“您提到的衝突事件確實發生過。時間是十一月十四日的午休時間,地點在二樓的理科準備室。當時,柏木與同年級的三名男生髮生口角,之後事態升級,在場的一班同學十分驚恐,便叫住了經過走廊的我。我到場後,發現沒人受傷,就制止了這起衝突,但沒有當場詢問事情的經過。我讓他們四人在放學後到教師辦公室來找我。”
這時,麥克風又發出一陣低沉的嘯叫聲,高木老師卻根本不當一回事。
“結果,來教師辦公室的只有柏木一個人。我問他衝突的原因,他說,當時他獨自待在理科準備室,那三個男生進來後,隨手將標本和器材拿出來玩,他上前阻止,隨後開始爭吵。就在此時,一班其他同學跑來慌慌張張地勸架,並跑出來叫我。衝突事件的直接相關者,連柏木在內只有四人。”
“這只是柏木的一家之言吧?”田島房江的父親問道。
“是的,與他發生衝突的另外三人的說法,等一下我會說明。是柏木還是別人先掄起椅子發起進攻的,我並未看到。不過當時室內桌椅散亂,有些還倒在地上,其他同學都很害怕,因此我判定這起衝突應該不只是口頭上的。柏木說自己被人揪住衣領推了出去,但並未受到傷害,不必接受治療。他當時非常鎮定。”
說到這裡,高木老師用挑釁般的目光掃視會場。
“與柏木發生衝突的三人並非二年級一班的學生。他們午休過後的第五節課,並不是來理科教室聽課的,卻擅自闖進準備室,隨意擺弄裡面的器材,還對出面制止的柏木施加暴力。這自然不是什麼正當行為。我對柏木說,你出面阻止他們胡作非為是正確的。老師會嚴厲批評他們,讓他們來向你賠禮道歉。我還告訴他,如果就此事再發生任何衝突,要馬上報告老師。”
高木老師聲音洪亮,說話時兩眼放光。邦子注意到高木老師的眼神並非在挑釁,而是在生氣。她那怒不可遏的模樣,彷彿剛才描述的事件就發生在昨天,依然歷歷在目。
“我也從闖入理科準備室的那三名男生那裡瞭解過情況,他們承認大致過程與柏木所說基本一致。不過他們聲稱是柏木主動挑起爭端的。柏木辱罵他們,他們感到受了愚弄才發火的。我詢問辱罵的內容,他們沒說。他們當時都相當衝動。
“無論經過如何,擅自闖入理科準備室,隨意擺弄器材和標本,總是他們的不對。在我指出這一點後,他們也承認揪住柏木並將其推開的暴力行為,因此我要求他們向柏木賠禮道歉。我吩咐他們明天同一時間到教師辦公室來後,就放他們回去了。”
高木老師吐出一口氣,挺了挺腰背,繼續說:“第二天,儘管不太情願,三個人還是照我的吩咐來到教師辦公室。柏木卻沒有來。從那天起,他就不來上學了。”
高木老師目光炯炯,依然充滿憤怒。邦子感到,這憤怒中多少有一分是針對班主任森內老師的。
“我們很擔心,便立刻去他家進行了家訪。柏木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肯出來。我們只能隔著房門和他對話,他清晰地表明,再也不想去學校了。我自然地認為,他不願上學的原因來自理科準備室發生的事件,於是對他說,那件事我們會認真處理,他們對你施暴是不對的,一定讓他們向你賠罪。可柏木回應說,自己不上學的原因不在於此,無論老師如何處理,都無濟於事。”
無濟於事。這不怎麼像初二學生會說的話。
“這是柏木的原話?”田島房江的父親問道。高木老師沒有看筆記本,而是憑記憶說的,難保不走樣。
然而,高木老師堅決地答道:“是的,這是柏木的原話,我並未作絲毫改動。”
“那柏木是否說過,導致他不願上學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高木老師瞬間垂下眼睛,隨即回應道:“他說,‘不想再和學校扯上關係了,所以不去上學了。’這是柏木的原話。”
家長們發出嘆息聲,面面相覷。邦子看了一眼身邊的棕發女性。出人意料的是,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
“柏木的這一說法,校長先生也知道嗎?”
高木老師回頭看了看津崎校長,校長點了點頭,走到麥克風前。
“知道。因為我和高木老師一起去了家訪,當場親耳聽到的。”
田島房江的父親將重重的鼻息噴在麥克風上,聲音頓時放大了不少。邦子覺得,他似乎驚訝得說不出話了。
“之後,我們幾乎每週都去家訪一次,柏木卻幾乎不和我們說話。對處於如此狀態的學生,若急於溝通,有時反而會適得其反。所以我認為,在繼續堅持家訪、持續關注柏木的同時,必須耐心等待他的心理變化。這也是同高木老師、森內老師商量的結果。”
“這麼說,校長和年級主任、班主任都只是傾聽柏木的訴說,並沒有批評他?”
“在那種情況下,批評學生不會有什麼效果。”
“一個初二學生說他不想再和學校扯上關係了,這也不批評嗎?告訴他‘你太任性了’‘這麼想太草率了’等等,這類訓誡和教導都沒有嗎?”
家長之中的議論聲越發嘈雜。在逐漸失控的會場前呆立著的津崎校長和高木年級主任,讓邦子聯想到向池塘裡扔石子的孩子。他們呆呆地看著水面上的波紋,等待水面重歸平靜後會有魚蹦出來。
突然,第一排靠邊的座位上,有新的提問者站起來發話了。
“這不過是小孩講的歪理罷了。”
這是個嗓音粗獷沙啞的男人。小個子,微胖,就身材而言倒是和校長頗為相似。只是兩人的體量明顯不同。如果說津崎校長是“豆狸”,那這一位就是“豆豬”。
“這難道不是教師們對於理科準備室事件處置不當的結果嗎?那孩子害怕被那三個人痛打,不是嗎?”
校長和年級主任都無言以對。
“那幫人到底是誰?從剛才就一直沒說出姓名。大家也都很?”他轉過身注視著會場,那架勢與其說是在請求支援,倒不如說是在煽動,“老實說,我聽我們家孩子提過,心裡有數。老師就別隱瞞了,不就是那一夥人嗎?”
一股與剛才不同的躁動湧出會場。
“對不起,我認為理科準備室裡發生的衝突與柏木的死亡無關。請允許我暫不公開那幾位學生的姓名。”
像是要截斷津崎校長的話頭似的,那個啞嗓子男人匆匆揮了揮手,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說什麼呢,校長大人?怎麼會無關呢?明擺著是欺凌事件吧?柏木阻止大出一夥人的搗亂行為,結果被他們盯上了,受到了欺侮,才不來上學的,最後還尋了短見。說白了不就是這麼回事嗎?總之,這就是校方的失職。”
校長緘口不言,以此作為反駁。邦子認為他的做法十分明智。此時的會場簡直炸開了鍋,每個在場者都忙著交換意見,有的交頭接耳,有的點頭應和,會場內的溫度頓時升高。人們口中迸出的語言碎片像紙屑般升向空中,翻騰飛舞著。
大出。剛才那人提到了這個人名。邦子連忙記在了筆記本上,準備回家後向女兒打聽一番。
“那是個出了名的壞孩子。”鄰座的棕發女性看到邦子在記錄,便像加註釋似的說道,臉上又浮起了冷笑,“這位大出是二年級的問題學生。剛才提到的在理科準備室裡搗亂的三人,應該是大出跟他的手下。他們平時頂撞老師,擾亂課堂秩序,遲到早退更是家常便飯,相當令人頭痛。”
“有這樣的學生?”
“如今哪個學校沒幾名問題學生呢?至少公立學校裡已經司空見慣了吧?”
這孩子的父母今天應該不在場吧?如果當場聽到自己的孩子被人詬病,一定會馬上展開反擊的。
嘈雜的人聲尚未平息,津崎校長手握麥克風低頭說道:“柏木拒絕上學的狀態不曾有絲毫起色,最終導致如此不幸的後果。作為校長,我深感責任重大。您說得沒錯,確實是校方能力不及,處置不善。但是,目前沒有證據能夠證明柏木之死與第三者相關。因此不能輕易將其他學生捲入這一事件。敬請理解。”
讓人聯想到“豆豬”的男人嗤之以鼻,臉上掛著冷笑。他在確保整個會場都見到這一表情後,才慢悠悠地坐了下來。津崎校長的腦袋始終低垂著。
在群情洶洶的氛圍中,聲音重迭在一起,擰成一片責問,甚至還摻雜著怒吼。
“真的沒有遺書嗎?”
“沒有藏起來吧?”
“其實,學校知道真實的死因吧?”
這些沒有根據的胡亂猜想聽得邦子目瞪口呆。校長和老師們終究失去了平靜,顯得頗為狼狽。
“不,不,哪有此事……”
“是不想讓家長看到對校方不利的內容吧?”
“不,真的沒有發現遺書。警方也調查過……”
“他的父母呢?學校是否施加過壓力,讓他們不要聲張?”
“如果是自殺,怎麼會沒有遺書?”
邦子也有點犯糊塗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她原本不想發言,可看到如此混亂的場面,竟也有點躍躍欲試。要插一腳嗎?畢竟自己也有想說的話……
這時,那個沉穩的聲音又響起了。是田島房江的父親。
“各位,請一個個按順序發言。”他透過麥克風向大家呼籲道。
會場里人頭攢動,像極了一群在做布朗運動的微小粒子,還彷彿有無數視線正不規則地四處散射。他猛地站起身,將整個會場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自己身上,臉上露出了前所未見的嚴厲神色,讓人感到無與倫比的威嚴——誰要是再胡亂說話,就別怪他不客氣。
會場裡終於又開始恢復平靜了。田島房江的父親頗為滿意地環視四周後,再次轉身面向教師們。
“關於我剛才的提問,我認為已經得到了詳盡的回答。不過我還想確認一下,高木老師。”
“在。”年級主任有點緊張。
“對柏木施暴的那三人,後來向他道歉了嗎?譬如透過電話,或親自上門道歉。”
高木老師搖了搖頭:“結果還是沒有道歉。”
“柏木曾和老師們隔著房門交談過,對吧?那麼,他和同班同學間有沒有過類似的交談呢?”
“沒有同學去過他家。”
“那麼,班主任老師是否曾呼籲同學們去看望他呢?”
高木老師首次顯出躊躇的神態。
“森內老師並未向我提及,她是否曾動員過同班同學。”
“您不清楚是嗎?”
“是的,我會去確認。”
“那麼您自己以及校長先生,也沒想到過這個方法嗎?”
校長與高木老師對視一眼,隨即同時垂下眼睛。恢復鎮定後,校長再次湊到麥克風旁,田島房江的父親卻搶在他之前,向會場中的家長們發問:“剛才,有位柏木一年級時的同班同學的母親發過言。請問,還有哪位家長的孩子曾與柏木比較親近,或具有一定程度的朋友關係呢?”
會場裡鴉雀無聲。剛才那群情激奮的場面頓時煙消雲散,轉而帶上了幾分尷尬的氛圍。
看來,誰都不為柏木卓也擔心,也不關心他在做什麼。更沒有哪位同學會照顧柏木的心情,約他一起上學。就連這些孩子的父母們也是如此。
過了一分鐘左右,田島房江的父親說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他返還麥克風,重新坐定。大家感到彷彿翻過了一座大山、克服了一個難題般如釋重負。邦子也是如此。不知不覺中,原本飽受責難,差點被逼入死角的校方,開始得到大家的理解了。
然而,現在放心顯然為時過早。
“大出他們有不在場證明嗎?”一個女性的聲音響起,直截了當的提問令全體家長脊背一涼。如果將剛才校方和家長間的唇槍舌劍比作網球比賽中的近網拉鋸,那麼現在的提問簡直是往球場裡扔球拍的犯規行為。
“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津崎校長反問道,額頭冒出的汗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位於會場中央的提問者仍然坐著:“就是不在場證明。柏木的死亡時間應該是二十四日的半夜。當時大出他們在哪裡,又在做些什麼,你們知道嗎?”
“可是,為什麼要問這個……”
“大出他們將柏木叫到學校並推下屋頂,不是沒有可能吧?偷出鑰匙跑到屋頂上的事他們絕對幹得出來。警察調查過他們嗎?”
津崎校長沒有掏出手帕,直接用手背抹去額頭上的汗。
“對不起,正如我剛才的說明,無法證明柏木的死與他人相關。因此我無法答覆您的問題。”
“難道不覺得可疑嗎?”一個尖銳的聲音冒了出來,如同當頭一棒,“不將兇手繩之以法,我們就不能放心地讓孩子來上學。說實話,這樣的家長會本該有警察出席。不通報警方的調查進展,這場會議就毫無意義。”
低低的贊同聲此起彼伏。校長字斟句酌為自己披上的龜殼般的屏障就此土崩瓦解,一切都已暴露無遺。“大出”這個名字也被家長們頻頻提起。
“柏木是否被人殺害,這一點尚無定論。”高木老師上前說道,從表情看,她已忍無可忍,“剛才的發言極易導致對大出的誤解。請不要隨便使用‘兇手’一詞。”
剛才的那名女性又說了句什麼,由於聲音變了調,邦子沒能聽清。包庇學生?隱瞞事實?身邊的家長又隨之騷動起來。
發言者終於站起身,雙手扯著麥克風的連線在空中胡亂揮舞,還使勁搖著頭,說道:“我來告訴你,我們家孩子一年級時被大出俊次打過,還被他從樓梯上踢下,造成腿部骨折!老師們可別裝不知情。當時我要去告他,可你們說事關學校聲譽,求我別告。就是因為你們沒管教好這種流氓學生,才釀成了殺人慘禍!”
場內一片譁然,家長們都沸騰了。言語的紙屑裹挾著情緒的灰塵,將會場攪和得烏煙瘴氣。
“真有這回事嗎?”
“快講清楚!”
“沒聽說過這種事啊。”
“學校到底隱瞞了什麼?”
有些家長甚至站起身準備衝上前去,仍在座位上的家長們也明顯做好了隨時起身的準備。
“對不起。”那個曾在中途遞送麥克風的男老師走向前方,擠到校長和年級主任之間,湊近立杆式麥克風,“我叫楠山,負責二年級的社會課程。我瞭解柏木和與他發生衝突的那三名學生。那天發現柏木後,我一直都在現場。我看到過柏木的遺體。”
津崎校長想去阻止他,他卻嫌麻煩似的將校長推開,激烈抗辯道:“有什麼關係呢?根本沒必要隱瞞!”說著,他又湊到了麥克風跟前。
家長被他提起了興趣,不再胡亂發言,會場重歸平靜。楠山老師或許從中獲得了自信,將會場掃視一遍後,繼續說道:“我親眼所見,柏木的身體上並無遭受暴力留下的痕跡,臉上的神情也很安詳,實在不像是被人推下來的。而且……”
沒事的,校長,讓我說出來吧。楠山老師的心底或許正如此祈求著。他撐開胳膊肘,彷彿在跟校長較勁。校長見狀,只得垂頭喪氣地退了下去。
“我們也從柏木的父親那裡瞭解到一些情況。他說柏木在拒絕來校之前,精神狀態就很不穩定。他擔心長此以往,柏木會不會自殺。也就是說,柏木的父親確信他是自殺的。他也對警察說過類似的話。”
整個會場剎那間冷卻下來,就像腳底的塞子被人拔去,先前白熱化的氣氛都從漏洞洩走了似的。
“確實,我們沒有發現遺書。但不寫遺書自殺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從屋頂上跳樓而死本就是一種突發行為。”
會場裡靜悄悄的。彷彿忍受不了這種寂靜,之前那位女性發言者突然用刺耳的尖聲說道:“可是,我的孩子……”
“那是兩回事!”楠山老師立刻展開反擊,麥克風又應聲嘯叫起來。這陣嘯叫格外漫長,彷彿在不斷抱怨:行了!我已經受夠了!
在陣陣刺耳的金屬聲中,邦子不由自主地捂上了耳朵,卻仍能聽見鄰座那位棕發女性惡狠狠吐出的詞句:“無聊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