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宋濂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和砰砰磕頭聲清晰再次傳來:
“……老臣有罪!……愧對陛下……愧對殿下!……陳先生,懇請先生再施聖手,救救太子,救救太子殿下!太子乃我大明國本,萬萬不能有失啊……”
朱元璋死死咬住牙關,強忍著沒有一腳踹開那扇門,只是身體微微前傾,屏息凝神的聽著,一個字都不敢遺漏。
陳寒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緊閉的門扇方向,心中明亮,於是上前一步,雙手穩穩托住宋濂因激動而顫抖不止的雙臂,將其攙扶起來:
“宋學士請起,太子殿下仁厚愛民,澤被蒼生,乃國朝之幸,萬民之福,其身體關乎社稷傳承,天下安定,挽救殿下康健,陳寒義不容辭。”
他轉向臉色灰敗,眼神中交織著震驚與茫然的朱標:
“殿下此疾,根由在心志耗損過甚,非尋常藥石可速愈,首要之務,便是靜心休養,遠離國事等憂思煩擾,尤其……切莫再與陛下因國事爭執。心脈乃全身氣血樞紐,每一次激憤鬱結,都如同利刃加身,損傷至深,若不能杜絕此源,便是仙丹靈藥,亦難奏全功。”
朱標嘴唇翕動了幾下,眼神複雜地掙扎著,最終化為一片苦澀的沉寂。
他緩緩搖頭,聲音沙啞低沉:
“先生苦心,孤……心領。然則,精心休養,遠離國事……孤……恐難做到。”
“殿下!”宋濂剛被扶起,聞言又急得險些跪下,“殿下,國事再重,焉有萬金之軀重要?您乃國之根本啊!老臣懇請殿下……”
朱標抬手止住宋濂的勸諫,目光疲憊:
“宋師,先生,孤並非貪戀權柄,亦非……放不下這儲位之尊。”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沉痛:
“父皇雄才大略,為固國本,廢相權,集權於中樞,此舉固然令皇權再無掣肘,卻也使天下萬機,盡壓於父皇一身!每日案頭奏疏堆積如山,自雞鳴至夤夜,父皇……父皇他亦是血肉之軀,豈能長久承受?”
朱標的話,字字清晰,敲打在門外朱元璋心上,也迴盪在寂靜室內:
“孤身為太子,為父皇分憂,本是分內之事,父皇……父皇行事,雷厲風行,乾綱獨斷,有時難免……手段酷烈。孤若再置身事外,這朝堂之上,誰來為那些罪不至死、或因言獲罪的臣子稍作緩頰?誰來在父皇的雷霆怒火與百官驚懼之間,留一線轉圜之機?孤……孤不忍見父皇揹負更多殺業,亦不忍見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噤若寒蟬,此非為權,實乃……為君父分憂,為社稷求穩。”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帶著一絲哽咽。
門外,朱元璋高大身軀微微顫抖。
他從未想過,自己肅清吏治的鐵腕手段,在兒子眼中,竟成了沉重負擔和需要他去緩衝和彌補的殺業。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衝上朱元璋鼻腔,淚水瞬間模糊了他雙眼。
屋內,陳寒靜靜聽著朱標剖白心跡,微微頷首: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