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只覺得一股巨大的悲愴堵在胸口,幾乎讓他窒息。
他眼眶發熱,連忙低下頭,掩飾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意,然後深吸了幾口氣,強行將翻湧的情緒壓回心底。
現在不是懊悔自責的時候。
那陳寒說了,只有五分把握!
這五分,一半在藥石針砭,另一半,就在他和妹子自己身上!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動作帶起的微風拂動了床幔,沉睡中的馬皇后似乎有所感應,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朱元璋立刻僵住,屏住呼吸,直到確認馬皇后並未醒來,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轉向垂手侍立的女官:
“從此刻起,太孫殿下那邊,不許娘娘再踏足一步,雄英有任何訊息,只許太醫或太子親來回稟朕,爾等不得在娘娘面前多嘴一句,若有半句閒言碎語傳入娘娘耳中,驚擾了娘娘休養,”
朱元璋聲音陡然轉寒:
“朕颳了你!”
女官嚇得魂飛魄散,額頭抵在冰冷地磚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奴婢……奴婢謹遵聖諭,絕不敢讓娘娘再勞心,絕不敢多嘴!”
“嗯。”朱元璋鼻子裡哼了一聲,繼續下令,“傳朕口諭,坤寧宮內外,即刻起,除朕、太子、陳先生及當值太醫外,任何人不得以任何事由驚擾皇后靜養,違者杖斃!”
“皇后的湯藥膳食,由你親自經手,務必精細溫軟,不可有絲毫差錯,陳先生開的藥,藥成後,你親自去取,第一時間送到朕或太子手中,由朕或太子看著皇后服下!”
“皇后若問起病情,就說只是憂思勞倦,氣血耗損,靜養些時日便好,若有人敢在皇后面前胡言亂語,後果你明白!”
“皇后若執意要去探望太孫,或問起朝中事務,爾等需想盡一切辦法婉言勸慰,就說……就說一切有朕在,讓她安心將養,若勸不住,即刻來報朕,不得有誤!”
“奴婢……奴婢遵旨,奴婢定當竭盡全力,護娘娘周全!”女官連連叩頭,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朱元璋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沉睡的馬皇后臉上,俯身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道:
“妹子……咱對不住你,你得撐住,活下來,雄英和標兒都等著你,咱也離不得你,咱一家子,都要好好的,只要你能活,從今往後,你說什麼,咱都聽!咱再不與你爭,再不讓你憂,你得好起來……一定得給咱好起來!”
說罷,他直起身,再不回頭,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偏殿。
……
兩日後,東宮,太子妃寢殿。
太子妃呂氏端坐鏡前,宮女正為她篦發。
殿門處響起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一名青衣小內侍趨步至珠簾外,躬身垂首,聲音壓得極低:
“啟稟娘娘,坤寧宮……有信兒了。”
呂氏並未回頭,只從鏡中瞥向簾外那模糊身影:
“講。”
內侍頭垂得更低,語速加快幾分:
“回娘娘,太孫殿下……醒了,脈息穩了,陛下、太子殿下,俱在殿中看顧,太醫署王院判親口言道,太孫殿下已無性命之憂,只需好生將養百日,便可痊癒如初,天佑太孫,天佑我大明啊!”
呂氏捏著簪子的指節微微泛白,臉上卻瞬間綻開驚喜交加的笑容,眼中甚至迅速浮起一層水光,面向簾外:
“當真?蒼天佑我大明!雄英……我的雄英……”
她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抬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菩薩保佑,這些日子,本宮日夜懸心,寢食難安,唯恐……唯恐……”
內侍連忙應和:
“娘娘慈心,感天動地,太孫殿下洪福齊天,如今轉危為安,實乃我朝大幸。”
呂氏深吸一口氣,像是強壓下巨大喜悅,聲音恢復了幾分端莊:
“好,好,太孫平安,本宮這顆心總算落定了,來人!”
侍立一旁的心腹宮女立刻上前:
“娘娘。”
呂氏指著那內侍:
“賞十兩銀子。”
“謝娘娘厚賞,謝娘娘恩典!”內侍喜不自勝,連連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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