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呢?說好的另一半呢?事情辦完了,井裡那幾只死瘟羊夠勁兒吧,現在滿城都亂了!”
“急什麼,上面說了,等事成…………”
“呸!少糊弄老子,現在就要,李驍的人不是吃素的,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趕緊給錢!”
老兵貼在冰冷的斷牆後,那隻獨眼透過牆縫,看清了裡面。
三個潑皮模樣的傢伙,為首的正揪著一個管事打扮的中年人的衣領。
地上散落著幾個空麻袋,殘留著可疑的汙漬和幾根灰黑色的動物毛髮。
時機稍縱即逝。
他如同離弦之箭般從牆後衝出,速度快得不像一個老人。
目標直指那個被揪住衣領,看似管事的中年人。
這人才是關鍵!
他身邊的兩個牙兵也同時撲出,目標是那背對著巷口的潑皮。
他的動作簡潔到殘酷。
他沒有拔刀,欺近的瞬間,右手閃電般探出,五指如鐵鉤,精準地扣住那管事的右手腕,拇指狠狠按壓在某個關節穴位上。
同時左膝如重錘般頂向對方柔軟的腰腹。
“呃啊!”
管事只覺得半邊身子瞬間麻痺,劇痛從手腕和腹部同時炸開,慘叫卡在喉嚨裡,整個人像只被抽了骨頭的蝦米軟了下去。
老兵順勢一擰一卸,“咔嚓”一聲脆響,管事的右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軟軟垂下,徹底廢了。
與此同時,兩個士兵也撲到了目標身後。
一人勒頸捂嘴,動作狠辣;另一人矮身掃腿,同時手刀狠狠劈在另一潑皮的後頸。
悶哼和倒地聲幾乎同時響起。
那個揪著管事衣領的潑皮反應稍快,驚恐地轉身想拔腰間的短匕。
老兵看都沒看他,左腳如同毒蠍擺尾般彈出,腳尖精準地踢在潑皮持匕的手腕上。
“嗷!”
潑皮慘叫著,短匕脫手飛出。
不等他再有任何動作,他已如影隨形貼了上來,枯瘦的手掌張開,如同鐵鉗般一把卡住了他的咽喉,將他整個人重重摜在身後冰冷的土牆上。
潑皮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眼球凸出,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怪響,雙腳徒勞地踢蹬著。
整個襲擊過程,從發動到結束,不過幾個呼吸。
巷子裡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他鬆開掐住潑皮喉嚨的手,任由他像攤爛泥一樣滑倒在地,劇烈地咳嗽乾嘔。
老兵那隻獨眼掃過地上,失去反抗能力的傢伙,眼神沒有任何波動,彷彿只是捏死了幾隻臭蟲。
他彎腰,從那個昏死過去的管事懷裡,搜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還有半塊刻著奇怪符號的木牌。
“帶走。”老兵的聲音依舊沙啞平淡。
城隍廟後巷的雷霆一擊,如同抽走了混亂源頭的一根關鍵柴薪。
幾個精悍牙兵,如同獵犬般在人群中精準地鎖定,撲倒那幾個煽風點火,試圖衝擊糧倉的耗子時,流民區洶湧的怒潮終於失去了持續推動暗力。
轅門外的對峙依舊緊張。
孫二狗和牙兵們汗流浹背,矛尖不敢有絲毫晃動。
人群雖然暫時停止了衝擊,但絕望和猜疑如同厚重的烏雲,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老蔫巴帶著醫官和士兵在流民區迅速建立了隔離區。
被抬走的病患,潑灑的石灰水,焚燒穢物的濃煙,這一切都加劇著恐慌。
李驍一直站在轅門內的矮臺上,像一塊礁石。
直到他看到老蔫巴派來的傳令兵匆匆跑近,低聲稟報了幾句。
李驍的眼神瞬間銳利如刀鋒。
他再次向前一步,目光掃過黑壓壓的人群,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禍源找到了!”
人群瞬間一靜,無數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城西公用水井,被人投了病死瘟畜!”
李驍的聲音冰冷,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投毒者,已擒獲,煽動造謠、圖謀不軌者,已鎖拿!”
如同驚雷炸響。
人群一片譁然,隨即陷入一種死寂的茫然。
投毒?不是瘟疫?不是軍營傳出來的?
就在這時,一陣騷動從人群后方傳來。
老蔫巴親自帶著一隊牙兵,押著幾個被反綁雙手,鼻青臉腫的人,粗暴地推搡著穿過人群,一直推到轅門前空曠處。
為首的正是,那個在城隍廟後巷,被老兵廢掉的管事,還有那個獐頭鼠目,煽動衝擊糧倉的耗子,個個面如死灰。
同時,幾個士兵抬著一個散發著惡臭的木桶,裡面赫然是幾隻皮毛脫落,腫脹腐爛的死羊羔。。
他們將木桶重重頓在眾人面前,那刺鼻的腐臭瞬間瀰漫開來。
鐵證如山!
人群死一般的寂靜被打破了。
驚愕、後怕、被愚弄的憤怒,如同潮水般迅速取代了之前的恐懼和戾氣。
“是……是有人下毒?”
“天殺的!誰這麼歹毒!”
“差點害死我們啊!”
“冤枉人了……”
不知是誰帶的頭,一塊土疙瘩狠狠砸向那個被捆著的管事。
“狗東西!”
接著,爛菜葉、破鞋子,甚至小石子,如同雨點般砸向那幾個被捆著的傢伙。
憤怒的矛頭瞬間調轉。
李驍看著眼前群情激憤的景象,臉上沒有任何得意。
他抬手,止住了投擲物。
“水井已封,新水源會盡快安排。”
他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
“染病者,盡力救治,糧倉重地,關乎全城軍民口糧,不容有失,更不容宵小藉機生亂!”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人群,那目光裡沒有了之前的冰冷殺意,卻多了讓人不敢逼視的威壓。
“都散了,各安其分,勿再受人蠱惑。”
人群在他的目光下,如同退潮般緩緩散開。
許多人離去時,看向軍營轅門的眼神,已不再是恐懼和憤怒,而是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茫然。
…………………………
…………………………
李府深處,一間門窗緊閉的書房內。
李承業焦躁地來回踱步,像一頭困在籠子裡的野獸。
他手中緊緊攥著一塊上好的羊脂玉佩,玉佩的流蘇被他無意識地撕扯著。
“廢物,一群廢物!”
他猛地將玉佩狠狠摜在地上,上好的美玉頓時四分五裂。
“投毒都能被抓現行,煽動也能被揪出來,李驍,李驍,你是長了千里眼順風耳嗎?!”
他氣急敗壞,胸口劇烈起伏。
想到那幾個被當眾擒獲的爪牙,想到那幾只腐爛的死羊羔被抬到光天化日之下。
想到流民憤怒的唾罵轉而投向了他的人,恐懼感,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他的心臟。
李驍會怎麼做?
他會順著那些爪牙查到誰?
查到自己頭上?
李承業猛地打了個寒顫,臉色變得煞白。
他衝到門邊,拉開一條縫,對著外面低吼道。
“來人!快去告訴那幾個人的家眷,讓他們管好自己的嘴,要是敢亂說一個字…………”
他眼中閃過狠毒的光芒。
“讓他們全家都誅。”
家僕戰戰兢兢地領命而去。
李承業砰地一聲關上房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喘著粗氣。
書房裡只剩下,他的呼吸聲和窗外更夫敲打三更的梆子聲。
那單調的聲音,此刻聽來卻如同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