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邊塞一武夫

第108章 沉浸往日的輝煌,皇帝李隆基,終究是老了

“其三,狼子野心,得寸進尺,若此番我朝不予迎頭痛擊,嚴查根底,則四周蕃部,如九姓胡、契丹、奚族等,皆以為我大唐外強中乾,可欺可侮,邊患將紛至沓來,永無寧日,屆時,恐非些許錢糧所能平息!”

他深吸一口氣,提出建議。

“故,兒臣懇請父皇,其一,立即派遣精銳騎兵馳援,尋機殲滅這股悍匪,務必打出軍威,震懾不臣,其二,立即徹查軍械流失一案,由御史臺、兵部、刑部選派幹員,組成聯合調查組,赴朔方、原州乃至相關軍鎮,嚴查賬冊、庫房、關隘,揪出蠹蟲,無論涉及何人,絕不姑息!”

太子的話有理有據,擲地有聲,與李林甫的淡化處理形成鮮明對比。

朝堂之上,頓時分為兩派,議論聲再起。

一些較為正直或擔憂邊患的官員,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玄宗皇帝聽完,沉吟不語,目光在宰相和太子之間移動。

他既享受著李林甫所營造的太平盛景,不願被邊事打擾,又本能地對邊境的失利,軍械的流失以及太子的質疑感到不悅和警惕。

短暫的沉默後,玄宗的目光忽然越過百官,投向殿外廊下。

那裡,依序站著今日輪值的勳衛、千牛備身等近侍軍官。

“朕記得。”

玄宗緩緩開口,聲音在大殿中迴盪。

“太子麾下有一員驍將,曾於石堡城先登立功,勇冠三軍,且常年戍邊,熟知邊事,李驍,何在?”

殿外廊下,身著明光鎧,腰佩千牛刀的李驍,聞聲心神一凜。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瞬間的波瀾,大步從班列中走出,穿過高大的殿門,進入紫宸殿內。

甲冑葉片隨著他的步伐發出規律而低沉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他於御階之下跪拜行禮,動作乾淨利落,帶著軍人的硬朗。

“臣,左千牛備身李驍,叩見陛下。”

“平身。”

玄宗打量著他。眼前的青年將領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眼神銳利而沉靜,不見絲毫怯懦,只有一種經歷過血火磨練的鎮定。

“方才朝議,你都聽到了?”

玄宗問。

“臣在殿外,略聞一二。”

李驍回答,聲音不高,卻帶著邊地特有的冷硬質感。

“唔,你久在邊塞,與吐蕃、突厥諸部都交過手,以你之見,此番朔方之事,該如何應對,那軍械流失,又可能源於何處,你但說無妨,朕想聽聽你們這些真正打過仗的人的看法。”

玄宗的聲音聽不出傾向,彷彿只是隨口一問。

但滿朝文武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李驍身上。

李林甫的眼神微眯,太子李亨則面露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年輕將領的回答,或許會影響皇帝的最終決策。

李驍站直身體,目光平視御階前方,略一沉吟,開口答道,他的聲音冷靜而清晰,沒有任何華麗的辭藻。

“回陛下,此等胡騎,生於馬背,長於弓刀,其戰法之長,在於來去如風,聚散無常。

利在野戰突襲,掠奪物資人口,而非攻堅困守。

彼之目的,非為佔地,實為求財貨人口,並試探我朝反應。”

他頓了頓,繼續分析,話語直接而血腥。

“大軍徵發,糧草輜重轉運,曠日持久,待我大軍雲集邊境,彼則早已飽掠遠遁,深入漠北,難覓其蹤,空耗國力,徒勞無功,臣在隴右時,常遇此類情形。”

“故,臣以為,當以精騎對精騎,可速從朔方、隴右、河東諸鎮,抽調善戰之跳蕩營、騎兵營,不必多,但須精,輕裝簡從,一人四馬,攜足箭矢、十日干糧及引火之物,選派熟知地理、敢深入敵後之良將統一指揮。”

他的策略變得具體。

“大軍正面壓境,做出清剿姿態即可,真正殺招,在於這支精騎,其任務非與敵主力決戰,而在於深入偵知其牧馬歇息之地、後勤囤積之處。”

“斷其歸路,襲其側後,焚其糧草輜重、帳篷牧場。彼部族聯軍,本為利合,烏合之眾,一旦後勤被毀,無所劫掠,必然軍心渙散,各部爭相逃命,自亂陣腳,我軍則可於其慌亂撤退途中,預設埋伏,或銜尾追擊,可獲全功,事半功倍。”

關於軍械,他的語氣更加冷峻。

“至於軍械流失,陛下,精鐵、牛筋、皮革,尤其製成甲冑弩箭之技藝,皆朝廷嚴管之物,能流出如此規模之制式軍械,絕非偶然。”

“臣以為,途徑無非幾條:邊境榷場管理鬆懈,守關將士受賄放縱,乃至有官員、豪商與部落首領勾結,大規模走私輸出鐵器、皮革。亦或軍械庫管理混亂,賬目不清,監守自盜,或與軍需官勾結,倒賣庫存。”

他提出建議,帶著戰場上磨礪出的務實。

“請陛下嚴令徹查所有邊關榷場,尤其是與突厥、鐵勒諸部貿易頻繁之大商隊,凡有可疑之大宗鐵器、皮革、弓角輸出記錄者,立拿問罪,嚴懲不貸!”

“同時,朔方、原州乃至周邊軍鎮之軍械庫賬冊、庫存,需立即封存,派不信任何地方勢力的中央幹員,攜帶賬目副本,一筆一筆,實地核對清楚,其中必有貪腐蠹蟲!”

他的話語沒有文官的修飾,直接、血腥,帶著戰場上的硝煙味。

一些經歷過戰事的老將微微頷首,覺得此言甚是老辣。

而不少文官則感到一股寒意,彷彿看到了邊塞的烽火與血淋淋的爭鬥。

玄宗皇帝聽完,手指停止了敲擊,沉吟了片刻。

他既不願大動干戈打破自己開創的太平景象,也不能對如此規模的入寇和明顯的軍械流失視若無睹。

太子的堅持和李驍基於實戰的分析,讓他無法完全採納李林甫的淡化策略。

最終,他做出了決斷,聲音恢復了帝王的威嚴。

“太子所慮,不無道理,李驍之言,亦頗切實際,然,國事當以持重為先。”

“這樣吧:不設行軍總管,不進行大規模動員,旨意,令朔方、河東兩鎮節度使,即日出兵,合力‘驅剿’入寇之敵,務求殲滅,以儆效尤,隴右鎮亦需加強戒備,防止吐蕃趁火打劫。”

“同時,責令御史臺、兵部、戶部,即刻選派精幹人員,組成聯合查案組,赴朔方、原州,嚴查軍械流失一案,無論涉及何人,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至於李驍所提深入敵後之策,可由朔方節度使視前線情勢,酌情采用。”

這道旨意,對李林甫和太子的意見,各採納了一部分,既顯示了朝廷的重視,又避免了大規模興兵的耗費,暫時維持了朝堂的平衡。

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退朝的鐘聲響起,百官依序退出紫宸殿。

李林甫面色平靜,在眾多官員的簇擁下,緩步走出大殿。

然而,回到他的宰相轎輿中,放下簾幔的那一刻,他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眼底掠過一絲陰鷙。

李驍那番基於實戰的冷靜言論,和太子今日明顯有備而來的發難,讓他清晰地感覺到,太子要儘快被廢掉。

李驍,這個連線東宮與邊軍的橋樑,這個石堡城血戰中冒起的悍將,變得異常刺眼和危險。

“回府。”

他低聲對轎外吩咐。

回到森嚴的相府,他立刻召來了心腹,掌管刑獄、以酷烈聞名的御史臺官員吉溫。

“吉溫。”

李林甫的聲音在書房裡顯得格外冰冷。

“之前讓你搜集的,關於那個李驍在涼州時的種種行事,比如擅殺官吏、私募甲兵、以及關於他手中那柄邪異橫刀的傳聞,進行得如何了?”

吉溫躬身回答。

“回相爺,一直在蒐集,已有一些線索和證詞,只是,尚不夠紮實,難以一擊斃命。”

“不夠紮實,就讓它紮實!”

李林甫冷聲道。

“眼下就有一個現成的機會,朔方軍械案,就是個絕好的口子,你立刻去辦幾件事。”

他壓低聲音,面授機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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