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將心中一緊,知道關鍵來了,垂首道。
“主母心繫族中子侄前程,亦憂心其年少魯莽,恐負朝廷恩典,蕭公信任。”
“只盼其能於蕭公麾下,在真正的沙場血火中洗去浮華,為國效力,死而後已!”
他將“真正的沙場血火”和“死而後已”咬得極重。
蕭嵩啜了口茶,眼簾微垂,遮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譏誚。
“呵。”
一聲輕嗤從蕭嵩鼻腔逸出。
涼州李氏?
太原王氏?
高門之間的齷齪傾軋,於他蕭嵩何干?
不過是大唐這棵巨樹上盤根錯節的枝蔓罷了。
枝蔓間的傾軋撕咬,與他這河西節度使何干?
他坐鎮河西,要的是軍功,是安穩,是朝廷的嘉獎,而不是捲入這些高門大戶的腌臢私鬥。
至於那個叫李驍的小卒?
更是螻蟻般的存在,死在哪片沙場不是死?
若能讓太原王氏欠下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他執掌河西,要的是安穩,要的是平衡,要的是這些盤根錯節的世家豪強少給他添亂。
死一個無足輕重的庶子,若能換來王氏一絲滿意,何樂不為?
至於那李驍是龍是蟲,是死是活,在他眼中,與一粒塵埃無異。
一個無足輕重的棋子。
王氏想要他死在哪片戰場,只要不損及河西大局,對他蕭嵩而言,都無甚區別。
用一個庶子的命,換太原王氏一份人情,甚至只是避免其無謂糾纏,這筆賬,很划算。
“嗯。”
蕭嵩放下茶盞,聲音依舊聽不出波瀾。
“王夫人拳拳之心,老夫省得,為國選材,責無旁貸,既然此子有報國之志,又蒙王氏保薦,為國效力,本無分嫡庶貴賤,既入行伍,自當為大唐效死命。”
本帥自當給他一個‘報效’的機會。就讓他去最需要勇士的地方吧。”
他手指隨意地點在輿圖上一個位置。
“此處,正缺敢戰之士。”
“謝蕭公成全!”
家將心頭巨石落地,深深拜下,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快意。
成了!
蕭嵩不再看他,提起硃筆,在一份空白調令上飛快書寫,筆走龍蛇,力透紙背。
他提起硃筆,在信箋空白處批下幾個鐵畫銀鉤的字。
“即刻行文赤水軍瓜州大營,著令軍使張守珪,調其麾下隊正李驍,入河西節度使衙前聽用,限三日內,交割軍務,啟程赴涼州報到!”
“喏!”
掌書記官高聲應命,迅速退下擬寫調令文書。
隨即喚來心腹親衛。
“速持此令,赴赤水軍大營,交予張守珪,告訴他,此乃王氏所託,亦是本帥之意。”
最後,一方沉甸甸的“河西節度使印”重重鈐下。
“即刻傳令瓜州赤水軍副將張守珪。”
蕭嵩將調令遞給侍立一旁的傳令親兵,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威嚴。
“著其麾下隊正李驍,即刻報道!軍情如火,不得延誤!”
“王氏可滿意?”
蕭嵩語氣淡漠得像在談論天氣。
家將心中巨石落地,臉上卻不露分毫,再次叉手,聲音鏗鏘。
“大使明斷!太原王氏,銘記此情!卑職告退!”
他深深一禮,轉身大步離去。
看著家將消失在節堂門口,蕭嵩才嗤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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