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
呵。
他目光轉向堂外灰濛濛的天空,涼州城頭,代表節度使威嚴的巨大旌旗在朔風中獵獵翻卷。
“來人。”
“在!”
一名親兵隊長應聲而入。
“持我令箭,遣快馬兩匹,日夜兼程,將此調令直送瓜州張守珪處。不得有誤!”
“喏!”親兵隊長接過令箭,轉身飛奔而出。
親兵雙手接過調令,轉身大步流星衝出節堂,急促的馬蹄聲瞬間在府外響起,朝著瓜州方向絕塵而去。
馬蹄聲再次在節度使府外響起,比來時更急,載著冰冷的殺機,絕塵向西,撲向瓜州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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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州,赤水軍大營,中軍虎帳。
張守珪的臉色陰沉得能滴下水來。
他面前的粗木長案上,攤著兩份幾乎同時送達的軍報。
帳簾猛地被掀開,河西節度使的親衛風塵僕僕踏入,將一份帶著蕭嵩印信的文書和那封王氏的信函恭敬呈上。
“張將軍,節帥鈞令!”
一份來自斷刃崖方向,烽燧守軍拼死送出的血書,吐蕃大將親率本部精騎猛攻,烽燧搖搖欲墜,守軍死傷殆盡,隊正李驍率殘部死守待援,末尾的字跡被血汙浸染。
另一份,則是剛剛由河西節度使府快馬送達的正式調令,命李驍即刻赴涼州節度使衙前聽用。
張守珪展開一看,蕭嵩的信,字裡行間的殺機更是毫不掩飾。
一股鬱氣猛地頂在張守珪胸口!
又是這些該死的門閥!
他們只在乎自己窩裡的那點腌臢事,視邊軍將士的性命如草芥!
李驍是死是活他張守珪不在乎,但如此赤裸裸地借他張守珪的手去殺人,去踐踏軍法,他忍不了。
可他只是赤水軍副將。
蕭嵩是河西節度使,執掌生殺予奪!
這命令,是砸下來的山!
“好一個‘衙前聽用’!”
張守珪猛地一拳砸在長案上,震得硯臺跳起。
“好一個太原王氏,好一個借刀殺人,蕭嵩!你這老匹夫。”
他低吼著,額角青筋暴跳。
堂下肅立的旅帥趙衝,心也跟著沉到了谷底。
李驍被圍,已是九死一生。
如今這道調令,簡直就是催命符!
一旦李驍離開烽燧,無論死在路上,還是被“安排”在節度使衙前某個必死的任務裡,都順理成章。
王氏的毒計,蕭嵩的漠然,環環相扣,不留餘地。
“大哥!”
趙衝忍不住上前一步,聲音帶著急切。
“李驍在烽燧死戰,若此時調離,烽燧必破,他…他也必死無疑,這調令分明是要他的命,不能接啊。”
“不接?”
張守珪猛地抬頭,眼中佈滿血絲,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孤狼。
“不接,就是抗命!就是給蕭嵩那老匹夫,給太原王氏遞刀子!他們正愁沒借口拔掉我這顆眼中釘!”
他指著那份調令,聲音嘶啞。
“看到了嗎?節度使府的印信!這是軍令!軍令如山!”
他胸膛劇烈起伏,猛地站起身,在狹窄的軍府內焦躁地踱步。
炭火盆噼啪作響,映照著他陰晴不定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