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驍嘲諷道。
軍需官拖長了音調,掂量著手裡的竹籌,眼神陰冷地鎖定李驍腰間。
“那就別領了,空手上陣去吧,反正你們跳蕩營的,早晚是個死字。”
周圍幾個等待的新兵臉上露出敢怒不敢言的憤怒。
有人顯然不是第一次,偷偷摸出幾個磨得發亮的銅板遞過去,軍需官這才懶洋洋地揮手放行。
二十個銅錢,這些東西李驍還有大用,豈能給這些小人。
值錢的東西,除了身上這一套衣服,就只有腰間這柄母親留下的“斬機”。
他看著軍需官那雙貪婪的眼睛,又低頭看了看地上那堆散發著絕望氣息的破爛。
強烈的屈辱感如同毒蛇噬咬著他的心臟。
這軍吏,與涼州府裡那些狗仗人勢的家奴,何其相似。
不,更貪婪,更赤裸。
他緩緩直起身。
沒有去碰地上的破爛,也沒有解下腰間的刀。
只是用那雙佈滿血絲、疲憊卻如同淬了千年寒冰的眼睛,平靜地、毫無波瀾地看著軍需官。
那眼神太冷了,平靜得可怕,像深不見底的寒潭,又像荒野裡瀕死孤狼的最後凝視。
軍需官被看得心裡莫名一突,那點貪婪的念頭被一股寒意壓了下去。
他想呵斥,想用軍法從事威脅,要知道軍法從事,一般意味著被當眾處死。
但話到嘴邊,對上那雙眼睛,竟有些底氣不足。
這小子,看著一陣風就能吹倒,怎麼眼神這麼瘮人。
旁邊一個剛領了裝備,面黃肌瘦的老兵,大約是看李驍太過悽慘,又或是同病相憐,忍不住低聲勸道。
“小兄弟,認了吧,軍需官管著這攤,他說了算,二十文,回頭省下口糧,總能湊上,先領了傢伙,好歹,好歹算有個護身的東西。”
老兵聲音裡滿是無奈和麻木。
李驍沉默了幾息。
胸腔裡的殺意如同沸騰的岩漿,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壩,但他需要時間。
活下去,恢復力量,遠比此刻痛快地一刀劈了這蛀蟲更重要。
但在此時此刻,李驍決心反抗這不公的一切。
這世間不該是如此的,難道從來如此便是對的嗎?
“不懂。”
李驍抬眼,目光如冰錐,直刺軍需官,厲聲說道。
“《大唐衛公兵法》,卷三,軍律篇:凡剋扣軍餉,私設名目盤剝士卒者,輕者杖一百,流三千里,重者就地軍法從事,斬首,大人是想試試?”
營區裡瞬間死寂,但又瞬間開始沸騰。
他們沒有想到。李驍居然真的為他們出頭。
而且,本來他們已經認命了,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不過聽李驍這麼一說,他們壓抑已久的情緒,突然爆發。
人群頓時開始不斷的有人在竊竊私語,逐漸轉變為高聲喧譁。
軍需官身旁的輔兵也開始躊躇不前。
幾個老兵正欲繼續說道的話僵在臉上。
軍需官的臉由紅轉青,由青轉黑。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橫刀,刀尖直指李驍鼻尖。
“小雜種,你找死。”
刀光映著李驍冰冷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