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內鋪設著錦茵繡褥,小几上設著茶奩瓶花,點著燈光,佈置得十分雅緻。
薛夫人端坐窗前,望著晚邊窗外水色,眉宇間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憂懼,微嘆道:“這船行了這些日子,眼看天色漸晚,不知到什麼地方了?離了那是非地才好……”
一旁侍坐的薛寶釵,腮凝新荔,鼻膩鵝脂,臉若銀盆,眼同水杏。
肌膚潤如羊脂,滑似鵝膏,燈光下照著,竟透出瑩瑩一段酥光來。
胸前隆然,腰肢圓潤合度,繫著蔥黃汗巾,更顯腹間軟肉溫膩,恰似揣著暖玉一般。
偏生這等肉兒顫巍巍的豐豔體格,恰似玉環再世,卻配著端莊的官家氣度。
聽到母親說話,她聲音溫潤回道:“母親放心,方才聽船公說,再往前行,明日便是清河縣地界了。”
她略頓了頓,纖指輕抬指向窗外道:“女兒曾見地誌上記載,這清河縣商賈雲集,舟楫往來,市肆繁華。江南的絲米,塞北的皮毛,關外的藥材,都從此處轉運入京城,是個極熱鬧的去處。到了此地,離京城就不遠了。”
薛夫人聽了,眉頭卻鎖得更緊,嘆道:“原來如此。既快到京城地界,你們更需謹言慎行。如今咱們家……”
她話音哽咽:“如今咱們家不比往日,你哥哥身上還揹著那樁沒了的官司,雖說你舅舅和姨爹在京中打點,到底還沒個了結。此番進京,萬事都要小心,再不可惹是生非了。”
她向前傾身,壓低聲音道:“尤其到了賈府,那是國公府邸,最是講究禮數規矩的。你們切記,一入那府,萬事都要謹慎,不可錯了禮數。府裡的老太太史太君最是尊貴,晨昏定省一刻也馬虎不得。”
“府裡的二太太是你們親姨娘,自然親厚,但也不可失了禮數。還有那璉二嫂子,”薛夫人說到此處,微微蹙眉:
“是個極厲害的人物,年紀雖輕,卻管家理事是一把好手,且又生得一張巧嘴,你們萬不可得罪。至於底下那些姊妹們,迎春、探春、惜春,並那林姑娘,都是極好的,你們在一處作伴,也要和睦相處才是。”
她話音未落,目光轉向艙門方向,正要再囑咐什麼,卻聽隔壁艙室“哐當”一聲脆響,似是什麼瓷器摔得粉碎。
緊接著便傳來薛蟠雷吼般的叫罵:“作死的小蹄子!沒眼睛的蠢貨!爺這官窯脫胎填白蓋碗,也是你這賤手能碰的?”
“信不信爺我現在扒了你的兜兒即刻在這船裡給你破處?”
隨即是女子低低的、帶著哭腔的告饒:“爺息怒……奴婢不是有心的……方才船身晃了一下……”
“還敢頂嘴?看爺不揭了你的皮!”薛蟠的聲音愈發怒不可遏,夾雜著掌摑的響聲和壓抑的哭泣。
薛夫人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又急又氣,渾身發抖,指著艙門罵道:“作孽的孽障!才闖下那樣天大的禍事,打死了人,如今官司還未了,你舅舅、姨爹在京中不知要費多少周折!你不知收斂,反倒又在船上作起耗來!可是要氣死我不成?可是要咱們一家子都給你陪葬才甘心?”
說著,不由用力拍了拍桌子:“早知你這般不省事,當初就不該帶你進京,任你在外頭自生自滅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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