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備府下了急令徵軍需了!許是被徵了也說不定!”
“巧了。”西門慶摩挲著腰間玉帶鉤上溫潤的蟠螭紋,嘴角笑道:“守備大人今兒辰時還在我鋪子裡抓‘清肺散’,咳得撕心裂肺,倒不知他營裡何時添了這等急如星火的藥材軍需?”
張大戶尬笑道:“那許是我訊息聽差了!”
“你訊息差,我訊息可精通!”西門大官人淡淡說道:
“張守初!!我也不與你繞圈子,你我都是清河縣謀生人,沒必要鬧得太僵。”
“明日午時前,藥材原封不動運至我生藥鋪庫房。耽擱的運費,我貼雙倍,權當請員外吃頓好酒,壓壓驚。”
張大戶慢慢收起笑臉,冷聲道:“大官人這是在威脅我?”
“虎狼撲兔,各憑本事!”
“我一沒偷,二沒搶,正當拿錢收藥”
“老子真金白銀買的貨!白紙黑字,縣衙蓋了紅印的契票,府衙過了稅的稅單!天王老子來了也挑不出錯!”
西門大官人慢慢放下茶盅:“這麼說,張大戶是不肯和和氣氣了?”
“西門大官人,這清河縣也不是你一手遮天的地方,有膽量咱們公堂上辯個明白!看看到底是誰的手伸得太長!”張大戶站起身來,雙手背後冷笑道。
西門慶看著他這副模樣,喉間溢位一聲低低的輕笑。
他不再言語,鹿皮靴底碾過滿地狼藉的瓜子殼和碎瓷片,發出咯吱的聲響,轉身便走。
臨走前那一眼,看得張大戶是心驚膽顫!
卻在這時。
屏風後一陣急促的“窸窣”響動,一個穿著沉香色潞綢襖、頭戴金鑲玉挑心簪子的婦人慌慌張張轉了出來。
正是張大戶的正房老婆餘氏。
她看也不看發呆的丈夫,一雙吊梢眼死死盯著西門慶消失在影壁後的背影,又急又怒地跺腳。
尖著嗓子對張大戶罵道:“作死的老殺才!瞎了你的狗眼!”
“惹誰不好,去惹這西門慶,搶誰的窩蛋不好,伸手到這西門窩裡搶!”
“誰不知道他西門慶在這清河縣從上到下都通得透透的。”
“衙門直進直出都不用通報!”
“你是作死不成?”
“我你倒好,敢去截他的命根子!你是嫌自己命長,還是嫌張家祖墳風水太好了?!”
張大戶被老婆罵得一個激靈,猛地回過神,喘著粗氣嘶吼:“婦道人家!你懂個屁!頭髮長見識短!這時疫一起,藥材就是金疙瘩!翻十倍利都是少的!”
“老子一千八百畝上等水田的紅契壓箱底,縣尊親封的‘完糧大戶’,祖上三代清清白白!還怕他一個賣藥起家的商賈?!”
他越說越亢奮:“你當老子我這些日子裡白喝的花酒?”
“縣太爺的小舅子,昨兒還笑嘻嘻收了上好的瓷瓶!你當老子這些年喂他們的銀子、田裡出的好東西,都是白給的?那些田契地契,就是鐵打的根基!是吃素的?!”
“老子田裡泥腿子百十號人!張家祖墳埋在清河縣這塊地上三百多年了!根深蒂固!他西門慶鋪面是比我多幾個,可那都是浮財!浮財!懂嗎?”
“論根基,論在這清河縣盤根錯節的干係,老子比他厚實十倍!!”
餘氏一聽火氣。
抓起旁邊的茶盅就把熱茶往張大戶身上潑。
燙的張大戶尖聲怪叫。
餘氏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耳朵:“張老狗!真當老孃是泥塑的菩薩?”
“你這些日子風生水起,是記不得落魄時候,誰去洗衣耕種?”
“如今倒好,敢兇老孃?”
“我警告你,張老狗!!再敢對我齜牙,老孃趁夜裡你睡著個死樣,把你剁成八塊,醃成醬肉掛在這正樑上。”
張大戶被揪得耳朵快掉了,哭喪著臉:“錯了錯了,我知道錯了!娘子饒了我!”
西門慶剛出張宅烏頭門,青驄馬直奔縣衙。
門房小吏周忠打千兒道:“大官人安!王書辦在簽押房候著。”
王書辦正坐在桌上辦公,站起身來迎接笑道:“大官人今日怎麼這麼早來我這裡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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