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他從身上摸出一根銀針,朝著龐旵徑直走了過去。
……
寅時三刻,大銘皇宮。
此時的養心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裡,空氣中飄蕩著股股濃郁的藥草氣味。
儘管裡邊的人多得都有些站不下,卻無人敢發出絲毫聲響。
只因在那金黃龍榻躺著的,是大銘的皇帝。
而在那被褥下邊,十二根金針已扎入銘帝周身大穴。
不知有多少穿著白褂衫的下人四處走動,手上或是端著盆水,或是拿著一堆草藥。
他們都是太醫院的醫師。
突然,銘帝猛地嗆咳起來,站在他身邊的白鬚老者頓時低聲喚道:
“快!取化毒散來!”
話音剛落,就有下人將藥湯恭敬遞到老者手中,開始給銘帝喂藥。
片刻後,老者輕輕放下白玉碗,伸出兩根顫顫巍巍的手指抵住皇帝腕脈。
感受到那雖仍遲緩微弱,卻又綿延不絕的脈象,老者心中一定,隨即微微點了點頭,站起身開始為銘帝取下身上的金針。
龍榻四周的眾人見此情形,皆暗暗鬆了口氣。
寢宮內原本緊繃的氣氛,也如薄冰遇暖陽般,消融了許多。
“莊院長,我父皇他如何了?”
一旁的大公主周臨夏走近一步,對那老者輕聲問道,眉宇間滿是擔憂。
被喊作莊院長的老者很快取針完畢,回頭神色淡然道:
“陛下身上的毒素已被控制,此刻已經沒有了性命之憂。”
“父皇到底是如何中的毒?!”
一直站在銘帝身邊的大皇子突然激動問道,聲音裡隱隱作怒。
“陛下素日便受癆病所擾,且對杏仁一類食材尤為敏感,稍有攝入便會誘發急症。”
“而在那碗銀耳羹中,就被人添了些杏仁粉。”
“偏偏嘗膳太監又絲毫不受其影響,這才讓陛下吃了這如同毒藥般的銀耳羹。”
“究竟是誰?!”
大皇子聞言憤怒無比,咬著牙低聲說道。
“放心,朕還死不了。”
突然,一直躺在龍榻上的銘帝醒了過來。
眾人見狀紛紛對其行禮。
銘帝在皇后的攙扶下緩緩坐起身來,一邊又說道:
“朕知道,你們裡面有好些人還在等著朕死、想著朕死。”
此話一出,剛剛還惺惺作態的眾人齊刷刷跪倒在地,將額頭重重貼於地面,連大氣都不敢喘。
銘帝則是雙眼微眯,冷笑著看向眾人。
“可朕偏偏就不死了,哪怕只有一口氣也要吊在這裡,讓你們眼巴巴地望著!”
眾人聞言不敢有絲毫動作,身上更是冷汗直流。
許久之後,銘帝才收起了冷若冰霜的神色,淡然道:
“薛九何在?”
“臣在。”
話音剛落,便有一道消瘦的身影從澄黃色的簾幔後面緩緩走了出來。
那是個年邁老者,手中竟還杵著一根柺杖,來支撐著自己佝僂的身體。
待到他走到光亮處,眾人才看到他的臉上還長有些許白斑。
但即使面對隱隱作怒的銘帝,他神情依舊雲淡風輕。
遠遠望去,那抹淡然之下,竟隱隱透出幾分不怒自威的攝人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