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華流橙在內,總共十七個受害者。”楊塵把她們的名字寫下,並拿出資料裡的照片一一貼上:“這些是他們的共同點”
“罪犯是典型的反(和諧)社會人格,喜歡看有一定社會地位的女性為了生命向自己求饒,做出各種各樣屈辱卑微的舉止。”
“同時,他也非常謹慎,沒有留下任何dna和指紋之類的證據。也用自己的超能力把死者的靈魂處理乾淨。”
“本來他可以把屍體一起毀掉,留下來是為了向警方挑釁。而身為議員的兒子,他家裡也有一個在警務系統內部工作的親戚,非常瞭解警局的工作流程。”
楊塵一通長篇大論,卻被格倫打斷了:“你說了這麼多,不會是根本沒有發現所以在拖延時間吧?”
“我在講犯人的心理狀態。典型的精神病病態,既謹慎又大膽,既冷靜又無比瘋狂。非常矛盾。但他把自己的生命與安全放在第一位。所以。”楊塵撇了一眼格倫,不想搭理他:
“犯人一直選擇和他沒有什麼交集的目標動手,而且這些目標的身份,全都不會超過他家中勢力能夠鎮壓的水平,除了,華流橙。”
他的手在白板上一拍,發出了令人信服的聲音。
華流年點點頭:“你的意思是,家姐既是他的高中同學,又是他家世無法處理的,違背了他的一貫風格?”
楊塵:“沒錯。”
他臉上的自信感染了大家,也讓一直找事的格倫咬牙退後,重新組織語言。
“當然,也不是說何野就一定不是兇手,只是有疑點而已。具體情況我還需要繼續調查。”楊塵又補充了一句。
格倫忽然在旁邊冷冰冰地提了一句:“我看,這些分析根本不需要幫你解除一部分封印也能得出來吧,你剛才這樣要求,是在打什麼注意?”
他發動封印的掌控權,讓楊塵感覺心臟一緊,全身都虛弱了下來。
徐薇及時動手阻攔,華流年也上前一步,喝止格倫:
“住手。在合作期間,楊塵先生便是我們華家的客人。哪怕你身後站著羅家,也不能在這裡亂來。”
“如果你實在不能冷靜下來的話,我會和華先生一起向上層申請換一個人來掌控這封印。”徐薇用冰冷的目光凝視格倫。
“哈……哈……”楊塵喘了兩口氣,露出笑容,“呵,我現在也是有靠山的人了,感覺不錯。”
格倫放開對封印的控制權,面無表情:“有本事你們可以一直護著他。”
“格倫先生,失去冷靜只想報仇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華流年搖頭,顯然瞭解過兩人的過往:“事實上,我覺得以楊先生的才華,淪落到如今這個局面已經很過分了。”
楊塵感覺到身上的封印再次解除了一些。
他盯著為自己說話的華流年,似乎在其身上看到了些許怨念。
比何野身上的少很多,似乎是專門做過清理。
但殘留的怨恨程度,依舊讓人感到心悸。
警局外,想要得到連環殺人案一線資料的記者們,還有曾經受過華流橙恩惠的人們聚集在一起,一時間顯得有些嘈雜。
但自由聯邦警察那時不時就開槍爆頭的威名,還是讓大部分人都不敢真正上前幹些什麼。
何野的律師商雲翔拎著個公文包走出門,卻被人認了出來,頓時一片謾罵。他輕聲嘆息,表示早知道走後門了。
正當商雲翔在警察的保護下繞開人群,想要離開之時,一瓶沒喝完的礦泉水飛了過來。
只聽砰得一聲響起。
礦泉水瓶彷彿撞在了什麼硬物之上,水順著無形的屏障流下。
渾身依舊乾燥的商雲翔搖搖頭,收起精神屏障。
警局內部,楊塵終於有機會把相關案件的卷宗全都看一遍了。
格倫在一旁看著楊塵的背影,也沒有搗亂,似乎是想起了一年前被楊塵打翻在地的日子。
眼中的畏懼只持續了一瞬間就變成憎恨。
你再怎麼囂張,現在不也還是一個階下囚?不乖乖聽話我隨時可以把你幹掉!
“有什麼發現?”徐薇湊到楊塵旁邊坐下。
楊塵閉著眼睛:“我在思考何野的審美。”
連環殺人犯挑人臉倒是其次,往往氣質和衣著才是重點。
目前楊塵並沒有真正認為何野就不是害死華流橙的兇手,只是說有這個可能。
辦案的時候,不能錯過任何一種可能。
何野的作案手法很專業,普通人想都想不到,全聯邦也沒幾個的幽魂術士他都能考慮進去。當然,確實有一些先天能力者可以跟死人溝通。
無論幽魂術士還是超能力者,和靈魂交流得到的資訊都不能成為真正的證據。
因為法院無法驗證你們說的是真是假,而死者的靈魂往往是瘋狂混亂的,很難從他們口中得到有用資訊。
精神病人的口供都沒有法律效應,何況是靈魂的。
除非像楊塵一樣是精通此道的a級。
華流橙的外貌氣質與其他死者基本是一個風格的,些許微小的變化根本不足以說明什麼。
看樣子,光靠閱讀資料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得主動去現場,順便走訪一下何野的熟人。比如他父母,朋友,還有高中同學之類的。
“有這樣一個正當理由可以去外面,格倫那傢伙也不可能反對吧?”
楊塵嘴角微微揚起。
幫華家查案肯定不是他出來的目的。正如在獄中和徐薇說的一樣,做再多事情也不可能被放出來,聯邦也不會殺他這個珍惜的幽魂術士,那他又何必那麼賣力?
出來是為了真正離開。
先前詢問何野時解開封印後,楊塵已經完成了第一步。
徐薇當時應該有注意到吧?但她沒有戳穿……楊塵不是很清楚這個老同學在打什麼注意,但至少和自己是站在一邊的。
或許,她是代表學校那些老教授們。聯邦咒術專修學院這些年也培養出了一些身居高位的人物,雖然不可能與羅家這種龐然大物抗衡,但幫自己說幾句話還是挺簡單的。
(注:兩人大學讀的是新格城刑偵司法大學,大學畢業後才一起升入聯邦科學院麾下的咒術院校。)
得罪了羅家,自己又不是華家林家蓋茨家的嫡系,沒有哪方能死命把楊塵保出來。
“曾經,我也是相信司法公正的。”看著手上紫色的封印手環,楊塵對徐薇說:“但在如今的自由聯邦中,根本不可能有公正這兩個字。”
徐薇沒有對他憤世嫉俗的發言表示什麼。畢竟她還是體制內的人,不能亂說話。
“話說,山城最近在辦咒術和機械研討會?你沒去參加會不會感覺很可惜?”楊塵起身,也不等徐薇回答:“去案發現場吧。你喊人開車。”
徐薇也不生氣,喊來兩個警察,就帶著他們開車前往現場。
格倫在後車座上,一言不發,回想著羅家人對自己的囑託——如果到了必要的時候,你可以與楊塵同歸於盡,算是還清羅家的恩情。
為什麼你們都這麼看重他?
為什麼你當初能夠那麼輕鬆地擊敗我?
為什麼你殺了羅文,還能活到現在?
沉默了很久之後,格倫才想清楚三個為什麼。
因為楊塵是二十歲不到便達到a級,不出意外未來必然達到s級的天才。整個聯邦的s級,算上民間官方總共也才十來個。每一位都代表著像羅家這樣的大家族或者聯邦政府。
羅家明面上只有一位s級,但暗中還有一個。如果算上被拉攏的那位海軍上將,總共也只能出動三位s級。
以楊塵的天賦,日後突破,必然會給羅家帶來大麻煩。
既然已經得罪,那就必須斬草除根。
案發現場已經有人在了。
何野的律師商雲翔不知用什麼方式繞過了警官和華家的封鎖,進入了華流橙死亡的現場。
那天正好是何野與華流橙參加同學聚會結束之後。華流橙身邊的a級保鏢因為私人事情離開,於是何野下手。
表面上看,是這樣。
但商雲翔和華家老爺子一樣,都覺得這件事沒那麼巧。何野看似是個變態高智商分子,實際上就是別人玩弄的棋子。
忽然,身後傳來腳步聲。
商雲翔趕緊躲起來,並扭曲了自己身上的光線。
楊塵走進來的時候嘴裡還在嘀咕什麼。他感覺這件案子裡面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以華家的勢力,找幾個會讀心的人應該很容易才對。
換言之,可以考慮把何野的話都當成真的,把華流橙保鏢的話也當成真的。
那麼何野殺人豈不是板上釘釘?
只不過,殺一個大家族嫡系居然這麼容易,實在讓楊塵不願意相信。
他腦中閃過一段回憶。
——
快要消散的靈魂揹著楊塵,在警笛聲中奔跑。
“咳咳咳,怎麼樣,我說到做到了吧。”楊塵一副非常虛弱的樣子,明顯是受了重傷。
那個面容清秀,看起來十五六歲的靈魂眼角帶著並不存在的淚水,盡力奔跑著:“嗯,我就知道警官你不會騙我。”
羅文已死,靈魂的執念消失,所以很快就會在天地間消散。
楊塵知道,自己是沒辦法逃到碼頭了。就算逃到碼頭,今天也沒有船隻可以離港。
但他卻笑得很開心。
鬼魂,全世界都有。大多數為沒有智慧,不記得自己是誰,也沒什麼破壞力,很快就會消散的無害物。
普通人甚至連看都看不見。大部分超能力者和咒術使也看不見。
但有一種人能看見,而且專門與這些事情打交道。
在龍國,這種人叫做鬼修,在聖教控制的十七國聯盟,這種人是被封殺的死靈術士,在自由聯邦,便是幽魂術士。
不同的名字不影響他們的本質。
與死亡為伴,與靈魂為舞,玩弄屍體。也難怪龍國對他們嚴加管制,聖教更是直接見一個殺一個。
世界之大,也只有所羅門帝國和自由聯邦對幽魂術士比較友好——這兩個他們能在明面上活動、使用亡魂咒術。
“聯邦大部分幽魂術士都在警務部門工作,你們也確實適合這個。如果沒有幾年前那件事,你現在應該也是市級或者省級的警界領導了吧?”
車上,徐薇用唏噓的語氣說道。楊塵則回憶起幾年前,來警局報案的那個年輕人。
他閉著眼睛:“沒辦法,我碰上了唄。”
“碰上就非要管啊。”徐薇撇嘴。
“操,老子剛聯絡證人要錄口供,他直接在警局門前把人撞死了。”楊塵沒有睜開眼睛,但語氣顯然是很不爽的。
徐薇沒說什麼。
自由聯邦的這些大家族,確實一個比一個猖狂。
楊塵還在回憶當初的那些。
“那個,警察先生,我想報案。”有個看起來像是剛出校園的年輕男性,滿臉靦腆和不安地走進警察局。
作為警局內部的專業調查人員和顧問。楊塵一般不會去做什麼登記之類的活,不過那天他閒著無聊,就湊上去看了看。
然後卻發現辦案的警員並沒有把案件歸檔,轉手就把記錄下來的東西丟進了碎紙機。
“這是幹什麼?”楊塵皺眉。
“……”因為和楊塵不熟,又知道這位是個大佬,於是警員斟酌了一下措辭,說道:“剛才在系統裡查了,他說的那個交通肇事案件是已經結案的。”
“是嗎。我看看。”楊塵看他表情就知道情況不對,湊過去搶了電腦的控制權,開始查相關記錄。
這一看,他瞬間明白了:“呵,車主姓羅啊。”
難怪普通警員不敢查。
楊塵並沒有苛責這個警員,畢竟大勢所趨,這年頭敢和大家族作對的人本就不多。而且一個不小心就是家破人亡。
他想了想,決定出去跟那個報案人聊兩句。
“到了。”
徐薇的聲音將楊塵從回憶中拉出來,他睜開眼睛,看了看車窗外的環境。
附近有一個高檔會所。或者叫富人俱樂部。反正就是一群有錢人打著某種旗號聚在一起吃喝玩樂,順便搞些內部交易。
按照何野的口供和警局的調查,華流橙正是在這個會所的不遠處死亡的。
“怎麼看都不科學。當初格倫也知道蹲在羅文旁邊守著。我廢了好大勁才把他幹掉。”楊塵肆無忌憚地戳格倫傷疤,“這個華流橙……”
“不錯,她保鏢忽然離開,確實是本案最大的疑點。”徐薇開門:“你慢慢查吧。但是最好這個月內出結果。”
楊塵點點頭。
在監獄待了幾年,他的性格是越來越拽了。平時典獄長和他說話都比較客氣。
好吧,那些典獄長除非是羅家的人,否則都有點拉攏楊塵的意思,肯定客氣。而聯邦雖然爛得很,但羅家也不是一手遮天。上層不會讓他們的人去海堡監獄。
那樣的話,之前保住楊塵的命就毫無意義了。
但徐薇覺得,這傢伙越來越憤世嫉俗了。天天抨擊聯邦體制,動不動就是要把那些腐敗分子都弄死。
她也是這麼想的,但既然要做就應該偷偷摸摸來,哪有你這樣大聲說的。
沒看見旁邊的格倫一直在記筆記嗎?顯然是想打小報告。幸好他是羅家的手下,不管怎麼報告別人都會當作是對楊塵的汙衊。
“何野殺人是為了滿足自己變態的慾望,所以動手前往往會進行一些虐待式的行為。”
楊塵下車:“華流橙的屍體痕跡也證明了這點。如果說,真的是何野忽然殺人,那或許是華流橙的某些舉動徹底激怒了他。”
他抬頭看向不遠處,徐薇同樣如此。兩人似乎都察覺到了那邊有什麼不對勁。
商雲翔低著頭,在兩個a級的注視下匆匆離開,卻並沒有被發現。而格倫站在一旁,更是什麼反應都沒有。
人工製造的超能力者,和楊塵徐薇這樣靠自己學習變強的咒術使果然有差距。
也難怪自由聯邦那麼重視培養咒術使——缺乏這方面人才。目前一個s級咒術使都沒有,唯一一個有機會突破的楊塵還被關起來了。
“事情都過去幾個月了,也難為他們把現場儲存的這麼好。”楊塵在案發現場,也就是這條偏僻小巷裡轉了兩圈,靠著之前華流橙屍體上找來的那點殘存怨念,開始還原當時的局面。
“靈魂回憶!”
咒術使,聽名字就知道是需要念咒來使用能力的。雖說也有默法技巧,但此時楊塵是被封印的狀態,必須利用語言來撬動咒術之力。
於是,楊塵便看到了華流橙死前的景象。
“袁叔,我們這邊聚完了。”
“好,我在路口等你。”
他以第一人稱視角,看著華流橙死前看到的一切。只見這位在媒體和民間口碑特別好的華流橙小姐和幾個老同學打了聲招呼,然後上車,在路邊等待保鏢過來。
雖然並不覺得在自由聯邦首都新京市會有什麼危險。但身為華家長女,基本的安全意識華流橙還是有的。
眼前的一切卻有些不對勁。
何野站在不遠處的小巷子裡,用看老朋友的眼神掃了眼華流橙所乘坐的車。
華流橙回頭,與他對視。
她非常有禮貌地衝何野點點頭,並再次拿出手機給袁叔打電話。想問問他什麼時候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