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
那聲音如同實質的音浪,震得窗欞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就在“回”字剛落,“來”字將盡的瞬間——
神奇發生了!
就像是……一滴滾燙的、飽含生命的硃砂顏料,被猛地摁在了冰封的鏡面上,然後迅速融化暈染開去!
從那點被老爺子雙指點按的眉心硃砂印為中心,一抹驚人的、充滿活力的紅潤,如同潰堤的洪水,洶湧澎湃地向四周席捲!那令人心悸的死白,像是遇到沸雪的殘冰,眨眼間就被這洪流般的血色沖垮、吞噬!
紅暈飛快地蔓延過額頭臉頰,爬過脖子,向下衝過胸口,抵達肚臍眼那個血點;同時,那血色如同有生命般,順著四肢疾走,瞬間點亮了雙手雙足掌心的那四點印記!
整個過程不過幾個呼吸!
剛才那個紙白冰冷的軀殼不見了,襁褓裡的小女娃,面色恢復了嬰兒應有的嬌嫩紅潤!
所有人都驚呆了!
還沒等眾人從這匪夷所思的景象中回過神,老爺子眼疾手快,一把抓起旁邊準備好的茶葉和糯米混合體,猛地朝房間四角和門口的方向揚撒出去!
白生生的糯米粒和金黃色的茶葉碎末,如同帶著聖潔驅邪力量的法雨,“噼噼啪啪”地撞在牆壁、地面、門框上,發出細密而清脆的聲響。
就在這米粒和茶葉剛剛落地、餘音未絕之際——
“哇——!!!”
一聲嘹亮到能掀翻屋頂的、屬於健康嬰兒的啼哭,猝然從那小小的胸膛裡爆發出來!哭聲充滿了生命的力量,刺破了剛才凝聚得近乎凝固的恐慌和詭異!
唐叔的老孃“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抱著失而復得的孫女嚎啕大哭。唐叔眼眶通紅,對著老爺子作揖連連。房間裡頓時充滿了倒吸冷氣、如釋重負的聲音。
而我?
我站在人群外圍,貼著冰冷的土牆,後脊樑一陣陣發冷,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順著胳膊爬了起來。可心裡憋了整整一個夏天、快要炸開的那股子憋屈、不甘、逆反和迷茫,就在女娃那聲啼哭爆發的同時,如同被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中!
瞬間灰飛煙滅!
什麼鋤頭磨出的水泡!
什麼黃泥巴地的無邊困頓!
什麼遊戲廳網咖的虛幻槍聲!
什麼“農大”苦役犯的無盡委屈!
都在這一嗓子驚天動地的“回來!”和那抹從眉心爆裂、席捲全身的妖異血色面前,被徹底炸成了飛灰!
爹媽的麻將聲?院外公的龍門陣?電視機裡的槍戰?那算個啥?!
我的心臟在胸腔裡“咚咚咚”狂跳,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滾燙的激動和興奮!這股勁兒頂得我腦門子發漲,幾乎要衝口喊出來!
九叔!電影裡那個九叔!老爺子他……絕對就是!他那一身本事,絕對不是吹牛皮吹出來的!怪不得爺爺這輩子就三樣心尖尖兒似的寶貝——部隊戰友送的海鷗表、奶奶留下當念想的老古董收音機,還有……那個被重重鎖在他房間裡那個老木箱子最底下的破本子!
那本《乾坤陰陽術》!
那個傳說中老爺子年輕剿匪時,從土匪山寨茅廁的竹簍筐裡扒拉出來的“廁紙”!
原來他掐指看吉時、下藥治厭食、配“粘粘藥”的能耐,都源於它!
我看著老爺子微微佝僂的背影走到門口,在那飄散的香燭青煙和尚未散去的雞屎味兒中,像一個剛剛做完一樁微不足道小事的尋常老頭,慢悠悠地點燃了黃銅煙鍋裡的一小撮菸絲。
那深褐色的、磨得發亮的書面在我腦海裡沉浮。
一個念頭像地底瘋長的藤蔓,瞬間攫住了我的每一根神經:
那本書!那本破書!老子非要看到它不可!非學不可!
老子這‘農大’的頭一道開蒙,就要從那‘乾坤陰陽’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