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

第11章 蒜汁與山泉

老鄉紳見曾漁指揮若定,顯然胸有成竹,便跟著曾漁走到天井邊,兩個男僕隨後進去幫助僕婦灌那少年蒜汁,自然少不了一番掙扎號叫,總算都灌下去了,卻又響起“哇哇”的嘔吐聲,有僕婦驚道:“醫生醫生,這剛喝下去的就都吐了。”

曾漁在天井邊應道:“無妨,就是要吐了才好,若出恭也順暢了,那就不妨事了。”

房內的少年吐得臭氣薰天,曾漁在門外都站不住,又往天井那邊走了幾步,老鄉紳跟過來拱手道:“有勞,有勞曾醫生,請到小廳一坐。”

這老鄉紳就是呂翰林呂懷了,當面看到了還有點印象,曾漁跟著呂懷到小廳坐著,品了兩口本縣的悟峰雲霧茶,解釋道:“呂老先生,晚生祖傳醫術不假,但晚生並非醫生,只是自幼耳濡目染,也記得不少方子,今日來也是湊巧,晚生原本是來向老先生求一封書帖的,實在是冒昧。”

以四品太僕少卿辭職閒住的呂懷聽了這話,雙眉一聳,“哦”了一聲,口氣就有些不一樣了,從一個病急亂投醫的患者家屬瞬間回覆本來的鄉紳大佬身份,淡淡道:“老夫閒居多年,出入公門請託之事一向拒絕,曾醫生莫讓老夫為難。”

曾漁暗道:“求人難哪,我這還給他孫子治著病呢,如果沒這遭事,怕不要吃閉門羹。”說道:“晚生豈敢以俗事煩擾老先生,老先生為官清正,不阿附權貴,高風亮節讓晚生極是仰慕,老先生恐怕早已不記得了,晚生十年前就曾瞻仰過老先生儀表風範,老先生風采,讓人一見難忘。”

呂懷留心聽著天井那邊廂房裡孫兒的呻吟聲似乎小了,想必泉水蒜汁有療效,心情舒暢了一些,說道:“老夫昏耄,實記不得在哪裡見過曾世兄。”

曾漁道:“嘉靖二十八年,那時本縣縣令是吳縣尊,老先生正是那一年掛冠還鄉的——”

呂懷捻鬚點頭。

曾漁又道:“那年八月,吳縣尊舉辦神童宴,晚生就是在神童宴上有幸瞻仰呂老先生風範。”

呂懷側頭看著曾漁,臉現笑意,點著頭道:“原來是當年的小神童,今已是瀟灑青年書生了,哦,姓曾,老夫記起來了,是有個姓曾的童子,才思敏捷,據說能詩善畫,吳侯譽之為謝家寶樹,就是你?”

曾漁道:“慚愧,正是學生,有負吳縣尊讚譽,蹉跎至今一事無成。”

呂懷聽得廂房那邊有嘈雜聲,不知孫子現狀如何,心不在焉道:“曾世兄青春年少,還須勤奮砥礪,學問自然長進,不必太在乎科場功名,治學修身才是要務。”

曾漁心道:“呂老先生,我可還有寡母幼妹要養活哪,倉稟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這個秀才功名對我很重要,我必須百般鑽營求取。”起身朝那邊廂房揚聲問:“出了何事?”

有僕婦應道:“小少爺出恭了,出恭了!”語含歡喜。

曾漁轉回來笑對呂懷道:“貴府小公子已不妨事,好好睡一覺,明日依舊神清氣爽,只以後莫再暴飲暴食,油膩食物要少吃。”

那廂房安靜了下來,不再有呻吟叫痛之聲,呂懷心下寬慰,想起曾漁求他書帖之事,說道:“曾世兄家學淵源,醫術精湛,多虧曾世兄救治小孫,只不知曾世兄要老夫書帖為的何事?”

曾漁便直言自己院試落榜、兄弟鬩牆、如今攜寡母幼妹漂泊的經過,他想求一個院試複試的機會,院試不比鄉試、會試除了主考官之外還有監試官、提調官,可互相監督,而且鄉試、會試場規森嚴,很難有通融之處,而院試基本由本省提學副使一個人說了算,這樣就有可轉圜之處,有些省就有院試後舉行復試的先例,比如某考生才華橫溢、聲名在外,但臨考前因病或其他重要的原因未能赴試,提學宗師為表示惜才,特批該考生參加複試——

——這種複試當然不是為該考生單獨舉行的,往往是讓該考生趕到其他府城參加這一府的院試,因為一個省的童生多達數萬甚至十餘萬,不可能集中在一地舉行院試,都是各府分開考,考期由提學副使確定,江西道提學副使黃國卿四月在廣信府舉行了院試之後,就將按臨撫州府主持撫州六縣的院試,再後則是袁州府的院試,曾漁就是想到撫州或者袁州再考一次,他不想再等三年,而且三年後也不見得就能考上,複試取中的機會反而更大,因為得到了特別關注,曾漁自信能以自己的文字打動黃提學,現在他就是想求呂懷呂翰林向黃提學寫封信讓他有這麼個複試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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