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八十一案(全4冊)

第九十八章《西遊八十一案:大唐敦煌變(下

“咚咚咚——”

戰鼓之聲“轟隆隆”地響起,河谷之間兩岸夾峙,戰鼓聲沉悶悠長,一剎那間兩耳之內全是滾滾悶雷,震得人心臟欲裂,呼吸斷絕。

就在這鼓聲中,兩岸所有的兵卒全都拉弓引弦,刀尖上挑,槍矛斜指。令狐德茂手一抬,鼓聲戛然而止,天地間剎那就是一靜。

“妖狼!”令狐德茂大聲道,“這些年你為禍敦煌,殺死我軍民無數,今日大難將至,還不伏誅!”

呂晟正了正衣袍,朝著兩岸瞥了一眼,神情從容淡然:“令狐德茂,你至今不敢承認我便是呂晟嗎?敦煌諸兵士、諸鄉黨聽著!

某,便是呂晟!當年的大唐秀才科、進士科雙狀頭,西沙州錄事參軍,呂晟!”

兵卒們軍律在身,靜默不動,但下層棧道和河谷中翹首旁觀的眾人忍不住發出驚呼。呂晟乃是敦煌人,大唐開科的雙狀頭,一直是西沙州的驕傲,而後叛國被殺,聲名狼藉,雖然平日誰都不敢議論,但私下裡無不倍感羞辱,切齒痛恨,哪料想當年已經死於軍中的呂晟竟然又活著出現!

“哈哈哈——”令狐德茂大笑,“奎木狼,你只是一介妖物,借了一副死人的軀殼活在人間,也敢說自己是呂晟?你便是真正的呂晟又如何?一介叛國逆臣,當年軍中被殺,不曾明正典刑,是你死得便宜了!我今日便代表朝廷,代表西沙州,誅叛逆,殺妖狼,為死難的百姓討個公道!”

呂晟冷笑:“代表朝廷?你也配!當年你為了謀害我,不惜勾結突厥入侵,血洗青墩戍,你我到底誰是叛國逆臣?”

“一派胡言!”令狐德茂勃然大怒,喝道,“眾軍聽著——”

“眾軍聽著——”一旁的令狐瞻急忙打斷父親的話,“本官奉刺史王公號令擒殺妖狼,給我拿下!”

令狐德茂愕然片刻,見身邊的馬宏達只是微微一笑,這才醒悟自己確實沒有權力指揮軍隊,自己下令名不正言不順,落在有心人眼裡便是一樁罪狀。

“瞻兒,”令狐德茂低聲道,“要活的!”

令狐瞻點點頭,令旗一擺,拱橋兩端的甲士們緩緩推進,最前面是三排刀盾兵,豎起盾牌形成一座密不透風的盾牆,緊跟著三排槍矛兵,槍矛長達一丈,矛杆架在盾牌上方徐徐而行,最後是三排弓箭手。

密集的陣列擁塞了整座拱橋,彷彿移動的鐵甲長城。令狐瞻再一揮令旗,又有兩座陣列跟隨其後,拱橋兩側六座步兵陣列轟隆隆地推進,朝著拱橋中間擠壓而來。

玄奘微微嘆了口氣:“馬宏達既然來了,看來王君可最終還是選擇了士族,出賣了奎木狼。”

“是啊!”呂晟不以為意地點點頭,“王君可此人反覆無常,奎木狼既然已經派遣使者去了突厥和吐谷渾,自然便沒了利用價值,選擇士族很正常。”

“可有辦法突圍嗎?”李淳風問道。

呂晟搖搖頭:“這是一個死局,被五六百名鐵甲步兵圍困在幾十丈高的拱橋上,兩岸棧道上還佈滿弓箭手,我只是個普通人,如何能禁得住槍矛攢刺。”

“能喚醒奎木狼嗎?”玄奘問,“以它的登天手段,想必逃出去並不難。”

“法師,”呂晟笑道,“我的身軀已經被奎木狼佔據了三年,之所以魂魄不滅,是因為我絕不屈服!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掌控此身,堂堂正正出現在天地間。如今我只剩下二十天的壽命,臨來之時已經跟紋兒訣別,能夠這般廝殺一場作為我今生的落幕之戰,於願足矣!”

玄奘和李淳風大吃一驚:“你只剩二十天的壽命?為何?”

呂晟淡淡道:“我魂魄分裂,奎木狼每次施展神術,消耗的都是我的精氣。苟延殘喘了三年已經是極限,如何還能活更久?”

“呂兄,”玄奘苦澀地盯著呂晟,“貧僧追求的是涅槃大道,可是你不同。你死了,一切便成了灰燼,你的記憶還沒有追回來,你的冤屈還沒有洗脫掉,大興善寺中的夢想也永遠無法實現!呂兄,李博士修習的是孫思邈神醫的醫術,袁天罡大師的道術,他一定能想辦法幫你的,貧僧懇求你不要放棄!”

呂晟雙眼之中滿是感激,握住玄奘的雙臂,右手頓時如同針扎,卻毫不動容:“法師,今生能夠與你結交,是呂某一生的榮幸。當年我曾經意氣如虹,可是經歷過這麼多才明白人生之短促、脆弱,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志向未捷身先喪,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我死了,你仍在前行,這便夠了。因為我會知道,我們這些人裡總會有人走向輝煌大成,人生並沒有欺騙我,也不是一場夢幻。只不過我提前退場。”

玄奘還要再說,呂晟笑著推了他一把:“走吧,法師。令狐德茂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殺你的。李博士,拜託了。”

李淳風朝著呂晟默默地一拱手,拽著玄奘向七層塔方向走去。

玄奘仰天長嘆,忽然回頭,朝著呂晟合十躬身,呂晟也抱拳,深深一揖。兩人抬頭對視,目光中都是說不盡的惜別。

呂晟大吼:“列陣!今日便殺他個天翻地覆!”

奎一、奎三、奎五、奎六等六名星將分作兩隊,各帶著十伍狼兵護住南北兩側,長大的陌刀橫在胸前。僅僅二十六人,竟然有一種慘烈無匹的磅礴氣勢。

玄奘和李淳風走到步兵陣列前,兵卒們得到令狐瞻的號令,散開一條通道放兩人過去,隨後通道彌合,依舊穩速推進。

雙方很快接近,兵卒們沉默如山,觸敵時只是依照操典發出一聲:“吼——”

盾牌兵一排為一火十人,三排三十人,同時將大盾砸在橋面上,同時蹲身,肩膀抵緊盾牌,搭成一座鐵盾城牆。三排槍矛兵在火長帶動的吼聲下,雙手平端槍矛尾端,腰膀用力,傾斜向上突刺。

三十支一丈槍矛密密麻麻地從盾牆上刺出來,而他們的面前只有三名星將!

星將生性訥言,喉嚨裡發出咕噥的聲音,三把二十斤重的陌刀橫掃而過,咔嚓嚓——三十支槍矛頓時折斷六七支,被打飛脫手出去五支,但也有幾支刺在了星將的身上,哪怕明光鎧也無法抵擋槍矛的近距離攢刺,當即破甲,直插體內。

“收!”火長們一起喊,“刺——”

又一輪攢刺,刀矛劇烈碰撞,這次有三五支刺中星將,但三十支槍矛已經損失殆盡。星將不再後退,衝前一步,沉重的陌刀狠狠劈在了盾牆上,“轟隆”一聲,鐵皮木盾吃不住這麼大的力道,頓時碎裂,盾後面的兵卒被砸得雙臂盡斷,撲倒在地,後排立刻有大盾補上缺口。

星將力大無窮,揮舞著陌刀猛力劈砍,一時間大盾碎裂,肢體橫飛,後排失去槍矛的兵卒立刻抽出橫刀,組成刀盾兵,而十名狼兵也衝殺而上,雙方瞬間絞殺在一起,甫一接觸便慘烈血腥,拱橋上剎那間變成一座修羅場,慘叫聲,怒吼聲,刀盾碰撞聲,瀕死者的呻吟聲,在狹窄的河谷內迴盪出綿長淒厲的迴音,震動西窟。

在甘泉河面上望去,橫跨兩岸的拱橋上,鮮血如同雨水瀑布般流淌,流下橋欄,流下橋身,流下敞肩拱內的三尊坐佛,在坐佛的臉上匯聚成一股股的血水,淌下河面,宛如潺潺的秋雨。

橋上的廝殺更加慘烈,在這短短的瞬間,第一組陣列的六十名盾牌兵和槍矛兵已經死傷殆盡,橋面上屍橫枕藉,而星將們也是渾身浴血,奎一更是左臂被斬,斷口處淌出黏稠的黑血,狼兵們則更為狼狽,只剩下三五人,互相攙扶著提刀屹立。

“射——”令狐瞻和翟述同時揮舞令旗。

猛然間空氣中傳來劇烈的“嗡嗡”聲,無數的箭矢從橋面上交叉而過。前後六十支箭鏃電閃雷鳴般撲打而至,從星將和狼兵身上一穿而過,僅剩的狼兵紛紛中箭,栽倒在地。而星將只是以陌刀護住頭臉,無數的箭鏃擊打在明光甲和陌刀刀背上,瞬息間星將身上如長草一般插滿了箭矢。

然而讓令狐德茂等人驚悚的一幕出現了,一輪箭雨過後,星將緩緩垂下陌刀,竟然行動自如,朝著弓箭手大步衝殺而來!

“弓箭手後退!”令狐瞻大喊,“第二隊,上!”

對面的翟述也發現星將不懼穿刺傷,急忙喝令第二隊將弓箭手替換下來。

“翟兄!”令狐瞻大喊,“命令盾牌兵密集陣列,撞翻他!”

三排盾牌兵挨擠得層層迭迭,一起怒吼著用盾牆朝著星將撞去,星將們陌刀劈砍,“咔嚓”一聲劈倒了第一層的幾人,然後雙方便轟然撞擊在一起。

正面撞擊處的盾牌兵慘叫著往後摔去,後面兩排兵卒竟然也抵擋不住強大的力道,給撞得凌空跌了出去,三排盾牌陣列硬生生給撞出一個豁口,然而星將們也給撞得跌翻了出去。

令狐瞻大喜:“槍矛——”

緊隨在盾牌兵後面的槍矛兵立刻補上去,十幾杆槍矛疾刺,噗噗噗,一尺長的鐵刃在星將身上亂捅。這種距離之下再堅固的鎧甲也抵擋不住槍矛攢刺,霎時間星將身上給捅得千瘡百孔,更有幾支鐵矛直接刺入頭臉,“噗”的一聲有如穿透爛西瓜一般,直貫入腦。

奎一、奎五、奎六等人抽搐幾下,便一動不動了。

“頭部是弱點!”令狐瞻驚喜交加。

最前線的兵卒們也激動起來,盾牌兵重新結成密集盾牆,狠狠地朝著剩下的奎三、奎七、奎十二等人撞去。星將雖然木訥,卻並非是機械,轟然一撞之下,連連後退穩住身形,不讓自己倒地。盾牆如山而至,一步步逼迫,雙方接連三五次撞擊,奎三一個不慎,被一具屍體絆了一下,踉蹌摔倒。槍矛兵立刻上前照著頭臉攢刺,噗噗噗,十幾杆長矛全刺在頭臉上,奎三的腦袋幾乎成了爛泥。

與此同時,奎六也被三杆槍矛刺穿了身體,三名槍矛兵怒吼著固定住他的身軀,後面十幾名刀盾兵一擁而上,照著他的腦袋刀劈盾砸,奎六的身體也軟軟地倒下。而奎十二被盾牆給撞擊在橋欄杆上,轟然一聲欄杆破碎,奎十二立足不穩,跌下拱橋,如隕石般砸進了河水中。

至此,六名星將和二十名狼兵全滅,而兵卒們也付出了死傷百餘人的代價,整個拱橋幾乎被血洗了一遍,到處是屍體和殘肢斷臂。

只有以呂晟為中心的丈許方圓一塵不染。

兵卒們持槍荷盾,將呂晟圍得水洩不通。

呂晟面色從容,手把橋欄,凝望著遠去的河面,喃喃道: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

刑天舞干鏚,猛志固常在。

同物既無慮,化去不復悔——

整個過程中,玄奘一直站在棧道上,雙手合十,默默地頌念《地藏菩薩本願經》,右手的手掌已經被天衣扎得鮮血淋漓,他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因為眼前的大殺戮已經讓他痛入骨髓。

吾於五濁惡世,教化如是剛強眾生……或有暗鈍,久化方歸; 或有業重,不生敬仰。如是等輩眾生,各各差別,分身度脫……或現山林川原、河池泉井,利及於人,悉皆度脫……

念著念著,看到呂晟只剩下獨自一人,孤獨地被包圍在橋上,玄奘忍不住喉頭哽咽:“李博士,為何我修行至今,卻不得度脫一人?”

“法師,若是你能度脫,地藏菩薩為何至今也未成佛?”李淳風低聲道。

“走吧!”玄奘黯然轉身,不忍看到故人被殺的一幕,轉身進了七層塔。

這時所有人都在橋上圍觀這場廝殺,七層塔內竟空無一人,玄奘站在佛殿的欄杆旁,仰望著頭頂的巨大佛頭,喃喃道:“李博士,若是我能從天竺歸來,你知道我最想說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什麼?”李淳風好奇道。

玄奘慢慢道:“我想像那地藏菩薩一樣,在佛前痛哭一場,對佛說,我從久遠劫來,蒙佛接引,使我獲不可思議神力,具大智慧。

我的分身,遍佈百、千、萬、億,像恆河沙一樣多的世界。每一個世界,變化出百、千、萬、億個身體。每一個身體,引渡百、千、萬億人。教他們歸敬三寶,永遠離開生與死的輪迴,達到永生的歡樂。我想對佛說,希望世尊不要為將來世界有惡業的眾生而煩惱。”

“法師走的是一條荊棘滿地之路啊!”李淳風感慨一聲,道,“此間事已了,法師你還是出關西遊去吧!”

“不!”玄奘倔強地搖搖頭,“我答應過呂晟,要為他找回過往。一日不得見真相,我一日不會出關!”

“原來,法師也未曾破執。”李淳風笑道。

“破執……”玄奘有些失神,“我忽然想起當年初見呂晟的一刻,我三日驅馳九百里入長安,他對我說了一句佛偈:如執煩惱障,如迎刀頭鋒。”

“法師是如何回答他的?”李淳風問。

玄奘道:“我回了他一句佛偈:區區臭皮囊,撇下無掛礙。洪爐烈焰中,明月清風在。當時當日我如此選擇,今時今日我還是如此選擇。在貧僧看來,我的破執,不是繞它而逃,而是破它而過。

而敦煌就是這烘爐烈焰。”

李淳風面容肅然,深深一揖:“法師既然有此宏願,淳風奉陪到底!法師打算怎麼做?”

“這次西窟之戰,我一直有些疑問。李博士,你回答我幾個問題。”玄奘望著佛殿外令狐德蒙的背影,“第一,為什麼令狐德蒙選擇在西窟設伏?”

李淳風想了想:“一來西窟到處都是佛窟,容易藏兵,另外這座拱橋乃是絕地,哪怕奎木狼也難以逃生。”

“那麼,”玄奘皺眉思索著,“奎木狼奸詐狡猾,呂師老老謀深算,為什麼他們一聽令狐德蒙藏在西窟,絲毫都沒有懷疑這裡是一個局?”

“這——”李淳風也陷入深思,“難道對他們而言,西窟有什麼特殊之處?”

“一定有特殊之處!”玄奘篤定道,“而且奎木狼和呂師老認為,令狐德蒙藏在這裡合情合理。到底是什麼呢?”

玄奘抬頭四顧,忽然心中就是一動,眼前這尊大佛極為古怪,塔高七層,而七層也僅僅是抵達佛的肩頭,巨大的佛頭直接深入到崖壁頂上。仔細一聽,上面似乎有不少人,有人急匆匆走路的腳步聲,竊竊私語聲,低聲背誦聲,還有雜亂的“噼裡啪啦”聲,似乎是珠子在碰撞。

玄奘側耳傾聽,聲音似乎是來自上層。

玄奘猛然驚醒:“上面若是有人,這尊釋迦牟尼佛便是讓人來觀佛參拜的,為何不多造兩層,把佛頭也容納在內……難道這七層塔另有乾坤?”

玄奘扒著欄杆往上面瞧,第七層高有兩丈,殿頂雕繪著精美的藻井壁畫,但仍然能看出是木質結構,並不是尋常洞窟的砂石窟頂。

玄奘左右看看,繞著佛殿欄杆走到盡頭,盡頭的巖壁上是一尊泥塑彩繪金剛,腳下踩著基座。

“李博士,幫個忙。”玄奘把黃色的帷幔撩開,和李淳風一起用力推這尊金剛,果然金剛有些鬆動。

兩人都有些驚喜,一起用力,把金剛推出去一尺多遠,金剛背後,露出一條甬道!

兩人對視一眼,玄奘拿起供桌上的一盞油燈,率先走進甬道,甬道上有開鑿出臺階,兩人順著臺階向上,臺階盤繞了兩段,出現了一道小門,兩人推開小門,已經到了八層,視野頓時開闊。

只見八層樓上擺著幾十條書案,一群戴著幞頭、穿著缺胯衫袍的書吏正坐在案頭計算,推演。

有些人正在翻抄書卷,有些人則擺弄著算籌,有些人則是在撥弄陶丸算珠,還有些人則在木板上勾畫出複雜的線條。

“這些人在作甚?”玄奘低聲問。

李淳風神色凝重,低聲道:“好像在計算某種數值。法師請看那塊木板,橫刻九道,豎柱上安放一顆珠子,由下而上標著數,這是太一算。太一之行,來去九道。旁邊那是兩儀算,木板上橫刻五道,豎道上每一位放兩顆珠,上為青珠,下為黃珠,青珠自上而下,黃珠自下而上。兩儀算能算天氣下通,地察四時。你再看旁邊的,從左到右,依次是三才算、五行算、八卦算、九宮算。”

“如此龐大的計算量,他們到底在算什麼?”玄奘低聲問。

李淳風皺眉不語,看了好半天。

玄奘左右四顧,發現旁邊還有一條甬道,兩人當即悄悄地從小門出來,閃進甬道。那些書吏過於專注,竟然無人發現。

甬道內又是臺階,兩人走到臺階盡頭,推開頂上的一道門,同時瞪大了眼睛,愕然望著頭頂——竟然繁星滿天!

兩人眨了眨眼,視覺適應過來,這才發現頭頂根本不是夜空,而是一座巨大的穹頂。原來這九層上竟然把崖壁鑿出個覆鬥式頂窟,佛像巨大的佛頭正好做成了中心窟柱,佛像的後腦方向則向內開鑿甚深,恰好使佛頭位於覆鬥式頂窟的中心位置。

如此一來,頂窟就如同籠罩四野的天穹,而上面的藻井,既不是尋常的彩繪佛像,也不是飛天蓮花之類,而是密密麻麻的星辰!

佛頭正好位於紫微垣的位置,旁邊有太微垣、天市垣以及二十八宿,密密麻麻共有六百二十七顆星辰!每一個星辰都發著或明亮,或黯淡的光芒,幾乎與夜空中所見一模一樣!

玄奘急忙走到崖壁邊,旁邊的石壁上也嵌著幾顆偏遠的星辰,他仔細觀察才赫然發現,竟然是在崖壁上鑿出了凹槽,凹槽內放著人魚膏製成的長明燈,凹槽外用一片赤玻璃封住,燈光透過赤玻璃便渾然一體,遠遠望去如同星辰一般!

想想玄奘當初在莫高窟競買會上見到的赤玻璃,就知道造出這麼一座頂窟,簡直奢靡萬金。而整個天穹上,還用金箔造出黃道,銀箔造出白道。如果腳下這座塔可以轉動,那簡直與宇宙星辰一模一樣。

兩人呆呆地邁步走過去,忽然腳下一晃,撲通摔倒在地,只見自己的身體竟然在地上快速移動。原來地面上竟然有一條軌道在繞著諸天星辰旋轉!

玄奘不可思議:“這座塔,果真可以轉動!”

“我知道了!”李淳風摔得齜牙咧嘴,喃喃道,“他們在計算星體的執行軌跡!”

拱橋上,步兵陣列將呂晟團團包圍,無數槍矛彷彿荊棘叢林,將他困死在方圓之地。

令狐德茂和翟昌從橋口慢慢走過來,令狐瞻和翟述急忙走過來,躬身施禮。

“父親,”令狐瞻道,“今日我令狐氏和翟氏多年的屈辱終於可以洗雪了!”

“命令軍隊後退十丈。”令狐德茂緊緊盯著呂晟,沉聲道。

令狐瞻頓時愣住了,翟述急道:“世伯,此人手段狡詐,稍有不慎就會被他逃掉!”

翟昌臉色凝重,重複:“命令軍隊後退十丈!”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