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就是這裡……就是這裡……我帶你來到命運的終點,毀滅的盡頭,眾生如蚍蜉,天道如輪輞,而這轅軛上套的便是天上神靈!碾碎他們……”
甬道中發出一聲低沉的誦唸。
玄奘等人緊張地站在佛殿中,凝望著甬道。佛殿內昏暗蒼茫,星辰照耀,甬道的光亮中漸漸走出一條巨大的影子,行走之間,四足踩地響起沉悶的金木碰撞聲。旋即,一匹渾身浴血的蒼狼出現在甬道口,背上還插著一支箭矢。
奎木狼似乎耗盡了精氣,身形踉蹌,四周裹著淡淡的黑色煙霧。
“撲通”一聲,奎木狼撲倒在地,隨即掙扎著起身,形體卻似乎在發生著變化,越來越像人的模樣。
狼口中發出人聲,呢喃著:“來吧!你要做的是逆流擊水,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就是這裡……就是這裡……”
“不,那是你要做的事!不是我!”狼口中忽然又發出人聲,卻是呂晟的聲音,與奎木狼截然不同。
“菩提何來有證果,今日方知我是我。”奎木狼跌倒在地,喃喃道,“天上人間既相逢,我是你來你是我。”
眾人呆呆地看著,一匹巨狼的口中發出兩種聲音對話,激烈爭論,詭異無比。忽然間那天狼長嚎一聲,一團黑霧爆開,等到黑霧嫋嫋而散之時,已經變形為呂晟的模樣。他渾身是血,頭髮凌亂,後背還插著利箭。
翟法讓等人仍然枯坐在繩床上,沉默地望著呂晟,並不閃避。
呂晟掙扎著站起身,反手抓出箭桿,猛地一拔,痛得悶哼一聲,將箭矢硬生生拔了出來。他握著箭桿朝著壺公一步步走過去,兩眼死死地盯著他。剛走了幾步,卻撞在令狐德蒙的繩床上,那繩床一歪,險些翻倒。
令狐德蒙乾枯的屍體恰好與呂晟面對面。
呂晟頓時愣了,打量打量令狐德蒙的屍體,又看看壺公,忽然一把揪住翟法讓,將箭鏃抵在他喉嚨上,吼道:“這人是誰?”
“令狐德蒙。”翟法讓淡淡道。
呂晟一指壺公:“那人是誰?”
“令狐德蒙。”翟法讓道。
呂晟一怔,忽然丟下他,捶打著腦袋,喃喃道:“令狐德蒙是誰——”
眾人都有些意外,面面相覷。
翟法讓過於衰老,從地上爬起身,喘息著:“他是你最恨的人,你也是他最恨的人。你苦心孤詣要殺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也是。他甚至連死都不敢死,因為他若死了,你將會無人可制,你將會掀翻這天下,百川沸騰,山冢摧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
玄奘在一旁聽得心頭震動,這是他第二次聽人說起呂晟想要完成的志向,第一次是索易,他說過,呂晟是在逆流而上,他逆的是天下大勢,甚至連大唐皇帝都被裹挾在其中的天下大勢!
而今日翟法讓說的更為具體,他引用這幾句乃是出自《詩經》中的《小雅?十月之交》:“燁燁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山冢崒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
西晉張華解釋道: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小人握命,君子陵遲,白黑不分,大亂之徵也。
翟法讓乃是直指呂晟便是這禍亂天下的大災殃!這場災殃讓敦煌士族害怕到不惜冒著叛國的罪名,引突厥入侵來消滅他!不惜對王君可諸般忍讓,逼迫張氏嫁女輸誠!而令狐氏更是不惜活生生耗死了一族之主事!
這時,令狐德茂、翟昌等人紛紛湧上九層,壺公急忙攔住他們,低聲喝道:“帶著部曲上來,其他兵卒守在八層!”
令狐德茂如夢初醒,這穹頂上乃是諸天星象,朝廷嚴禁,若是被外人看到便是潑天大禍。他急忙命令兵卒們下去,只和翟昌、張敝、陰世雄、氾人傑等人上來。
翟紋也跟著翟述等人上來,一見眼前這宇宙星空,頓時有些吃驚,沒想到家族竟然在西窟搞出了這麼龐大的一座天象臺。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就在這時,呂晟忽然瘋狂地怒吼,抓起令狐德蒙的屍體狠狠砸在了旁邊的佛像上,然後舉起繩床拼命地亂砸,彷彿瘋癲了一般。
“不要辱我兄長的屍體!”令狐德茂怒吼。
令狐瞻和翟述拔刀衝過去,卻見呂晟獰笑著抓起翟法讓,用箭鏃對準他的腦袋。
旁邊的翟昌大駭,急忙拉住翟紋:“紋兒,那是你季祖父!”
翟紋當然認識家族中的這位名僧,悽然道:“他們便是害了四郎的元兇嗎?”
翟昌顧不得與她計較:“紋兒,呂晟發狂了。快,救救你季祖!”
“我季祖……”翟紋笑了一笑,“我還是翟氏女嗎?”
翟昌一迭聲地道:“是、是!紋兒,在阿爺心中,你永遠是翟家的女兒!”
翟紋沒有說話,徑直走到呂晟的身邊,輕輕抱住他。呂晟身子一僵硬,慢慢平靜下來,只是眼神仍然迷茫。
“你是誰……”呂晟望著她。
“我是你的娘子。”
“我又是誰?”
“你是呂晟。大唐無雙士,武德第一人。”
“這是哪裡?人間?天庭?”
“這是地獄。眾生碾壓,萬物凌遲,極盡痛苦。”
“地獄……我沉淪多久了?可能逃出嗎?”
“很快我們就能解脫,有我陪著你。跨過六道之門,我們會遺忘一切,重新來過。”
翟紋抱著呂晟,兩人依偎在臺階上對話。翟紋一邊說著,一邊撕掉旁邊的帷幔,給他裹著身上的傷口。兩人彷彿仍然坐在玉門關的小院中,彷彿在絮叨著日常,視旁邊眾人如無物。
呂晟的眼神慢慢恢復清明,徹底從人狼互換的混亂中甦醒。他迷茫地望著四周,眼前的大佛和佛頂的宇宙星空,以及眼前的眾人。
“星空之下,皆是螻蟻。”呂晟感慨道,“玄奘法師!”
玄奘默默地走上前,雙手合十:“恭喜呂兄恢復了神智。”
呂晟苦笑:“談不上恢復,奎木狼的靈力暫時耗盡了而已。”
玄奘沉吟:“從前的記憶呢?可恢復了嗎?”
呂晟搖頭:“我夫妻今日必死,所謂真相如何也就不重要了,我過往的人生也不重要了。我至今記得考中雙狀頭的榮耀,至今記得你我大興善寺論戰時的夢想,可人死燭滅,理想無法完成不正是人間常態嗎?今生我是輸了,下一世再來過!多謝法師辛苦奔忙,呂晟今日告辭。”
呂晟在翟紋的攙扶下掙扎著起身,朝著玄奘抱拳一禮,神情間說不盡的淒涼。
“呂兄!”玄奘凝望著他,一字一句道,“貧僧不辱使命,已經看到你的過往!”
呂晟頓時一怔,吃驚地看著玄奘。
“武德六年,你考中秀才科、進士科雙狀頭之後,太上皇簡拔你入弘文館,當時還叫修文館,任直學士,敘階正八品上。直學士雖然官職低微,可地位清要,為京師正五品上的高官子弟講授經史子集。太上皇聽朝之際,時常把諸位直學士引入殿內,講論文義。
長安後起之秀中以你為第一,時人皆推許你為二十年後的入閣拜相之選……”
玄奘慢慢地說著,聲音迴盪在穹頂的星空之下,九層佛塔之中。
呂晟和翟紋依偎著坐在臺階上,失神地傾聽。令狐德茂、翟昌、張敝、陰世雄、氾仁杰等家主神情各異,而令狐瞻和翟述帶領士族部曲,持刀引弓圍在四周。
只有翟法讓等四名老者依然端坐在繩床上,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到了武德八年,你老父有恙,自覺時日無多,希望能歸葬敦煌祖地。你原本有兄弟四人,三位兄長盡皆戰死於隋末,你自幼與老父相依為命,不忍違逆了老父心願,便上表懇求左遷。貧僧當時不在長安,並不瞭解其中經過,不過想來會有很多人會為你扼腕嘆息吧!一個二十年後的宰輔之才,就這樣遠離中樞,來西沙州做了一個錄事參軍。
“那一年是武德八年的春末,你騎在馬上,駕著兩輛牛車,一輛車坐著老父,一輛車載著詩書,駛上隴右道。路過涼州之時,你和父親去姑臧縣拜訪了呂師老。八十年前呂氏逃出敦煌,星流四散,當時你們父子去拜訪他,應該是邀請他們一支也返回敦煌,所以呂師老才在武德九年也來了一趟敦煌。可是貧僧就有個疑問,呂氏和令狐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八大士族統治敦煌七百年,你們父子要回鄉定居,還要邀請族人迴歸,難道不怕和令狐氏再起仇怨嗎?只有一個解釋,你們父子返回敦煌,實則是為和解而來!”
令狐德茂“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令狐瞻冷笑:“他們為和解而來?當年的滅門之仇呂氏記了八十年,這話能騙得了誰?”
玄奘溫和道:“他們確實為了和解而來。你們在北魏末年結仇,其後又經過北周、隋,到了唐。三個朝代倏忽興亡,無數家族分崩離析,你們僻處敦煌或許不覺,貧僧家在中原,一場戰亂下來州縣戶口十不存一。呂滕身為老卒,歷經了亂世之後自然也會明白仇恨與和解,哪一樣才是最珍貴的。”
“我仍是不信!”令狐瞻咬牙道。
“那貧僧就接著說,為何呂滕要和解?因為他在自己兒子呂晟身上看到了家族復興的希望。呂晟考中雙狀頭,太上皇稱許為武德第一人,時人許之為未來宰輔人選,那麼呂滕就必須得為兒子的未來考慮,為呂氏的未來考慮,是陷於八十年前的滅門仇恨中無法自拔,還是拋開往事,給兒子,給呂氏一個輝煌燦爛的未來?他選擇了後者。從近了說,他想終老於敦煌,葬入祖墳;從遠了說,令狐德棻就在朝廷裡任職禮部侍郎,如果不和解,呂晟便在朝廷裡有一位死敵。所以,呂氏父子回到敦煌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想要與翟氏聯姻。”
令狐瞻看了一眼翟紋,頓時暴怒:“胡說!他向翟氏求親,分明是分化士族!”
“不是分化,是和解。”玄奘寸步不讓,“世人都知道,令狐氏和翟氏自西漢時便同氣連枝,翟義和令狐邁聯合起兵反莽,兵敗被殺後,子孫又一起逃奔敦煌,六百多年世代交好。呂滕難道是不開眼嗎?替兒子求個親就能分化兩家?”
令狐瞻無言以對。
“呂滕之所以要找翟氏聯姻,第一是因為兒子呂晟乃是大唐雙狀頭,州里實操權柄的錄事參軍,人中龍鳳,前途無量,能配得上翟氏女。第二便是因為翟氏與令狐氏交好,他與翟氏聯姻,實則是向令狐氏釋放善意。”玄奘道。
“是啊!”李淳風嘆道,“八十年前畢竟是滅門之仇,呂氏便想和解,也不可能主動登門,和翟氏聯姻其實是希望翟氏作為橋樑,慢慢緩和雙方的關係。”
“令狐郎君若是不信,可問一問弘業公,”玄奘轉頭望著翟昌,有些感慨,“貧僧打聽過,呂滕當年乃是找了裡坊的耆老,親自去了翟府提親。照理而言,提親只需媒妁即可,呂滕既然親自去,想必是為了向弘業公說明呂氏的善意吧?”
翟述看了一眼父親,卻見翟昌面無表情,臉上似乎隱約帶著恐懼。
“可惜,翟氏不但沒能做這條橋樑,反而激化了矛盾,當眾羞辱呂滕。若貧僧猜得不錯,呂滕當時應該是氣厥摔倒,被人抬回安化坊。”玄奘道。
見玄奘直指自己的父親,翟述也忍不住反駁道:“法師莫要信口開河!我翟氏豈能做這等事!”
“當年的事情確實被捂得很嚴,貧僧打聽過,整個州城竟然無人敢提,那些陪同呂滕去的耆老更是見都不肯見貧僧。翟氏一族不會有這麼強大的力量,應該是八大士族聯手所為吧?”玄奘搖頭不已,“不過貧僧在聖教寺結識了一位施主,她是敦煌最有名醫館的東家娘子。”
翟法讓也禁不住好奇,終於睜開眼睛:“可是沈家醫館的趙七娘?她如何了?”
玄奘從身上的革囊裡掏出一隻錦袋,開啟來,拿出一沓略略有些發黃的紙張,正是沈家醫館的藥方。玄奘認真地把藥方一一展開,擺在書案上。
“呂滕既然身體有恙,便難免就診抓藥,沈家醫館的東家是醫藥行會的會首,貧僧便請趙七娘把呂滕抓藥的所有藥方都送了過來。
也恰好了,呂滕看病抓藥一直就是在沈家醫館。”
令狐德茂冷冷道:“這趙七娘安敢如此!”
此話一出,眾人都嘆了口氣,這等於變相承認了眾士族聯手封殺呂晟之事。
“她是不敢說,不過貧僧是在大乘寺的佛殿之上與她談禪,趙七娘敢於欺人,卻不敢欺佛。”玄奘道。
令狐德茂和翟昌等人面面相覷,紛紛苦笑,這僧人,也忒無賴,在佛祖面前拷問信眾,簡直比大堂上用刑還要有效。
玄奘從藥方裡拿出一張,舉了起來讓眾人觀看:“貧僧問過索易,呂滕佔算的提親日期是武德八年夏七月丙辰日,而就在當日晚間,呂晟來醫館開方抓藥,藥方與呂滕日常所用並不相同,治的是厥症,且開了紅花油膏等跌打損傷藥。貧僧料想以翟氏門風禮法,不至於毆打一位上門提親的老人,故此猜想是言語羞辱,導致呂滕厥倒摔傷。翟家主,不知道貧僧推斷的可對嗎?”
呂晟默默地聽著,似乎從玄奘的敘述中見到了自己的父親,蒼老,魁梧,為了自己的仕途不惜朝仇人彎腰。他隱約記得父親當年跟自己說了一句話,似乎很重要,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眾人都望著翟昌,翟昌沉默了很久,艱難地點頭。
“那天,我父親說,他最瞧不起的就是你們這種寒門庶民,偶然培養了一個兒子,得了些許功名,便想著與士族門閥平起平坐。”
翟紋忽然說起來,她看也不看翟昌,兩隻眼睛只是柔柔地望著呂晟,淡淡說道,“父親說,你們這種父母最是可恨,自己碌碌無能,只想望子成龍,一旦子弟得了些功名就自誇自矜,自以為改頭換面,躋身高門。朝廷為何要規定三代官宦才能評定閥閱?防的便是爾等鼠輩。”
“小妹!”翟述喝道。
“兄長,我說的有錯嗎?”翟紋笑了笑,“那一日我在後堂聽著呢。我並沒敢進去,因為令狐世叔便在屏風後坐著。”
“那又如何?”令狐德茂冷冷道,“呂滕上門之前,弘業公便知會了我。嘿,和解?或許玄奘法師猜得沒錯,他是想和解。可他想和解便能和解嗎?玄奘法師說過,他和解的理由有二,一為了落葉歸根,二為了在朝堂上給呂晟開啟局面,這都是他呂氏的利益,於我令狐氏有什麼好處?我令狐氏為什麼要與他和解?先祖父延保公誅呂興、驅張保、保敦煌的赫赫功業,至今還刻在我閥閱柱上!
讓呂氏餘孽重回敦煌,莫不是欺我令狐氏無人嗎?”
玄奘嘆道:“怪不得地藏菩薩至今出不了地獄,世間眾生自我鎖困,誰也打不開這枷鎖。呂兄,那一日便是如此,你父親被人抬回了家。貧僧查了州衙門的請假文書,你當時請了休假,延請沈醫師為父親診治。第二日,你便闖進了翟府,為父親討還公道。那一日的情形貧僧查訪多日,卻無一人知曉,只知道第二日翟府發喪,府中一名族老猝然而卒。”
“那是老僧俗家的四弟。”翟法讓忽然道。
“貧僧不知道這位族老為何而死,只知道隨後呂晟便陷入敦煌士族的打壓,在西沙州步步艱辛,受到上官和下屬的一致排擠。貧僧查過州衙的考課簿,官吏考核四善、二十七最,前者考核德行,後者考核才幹,每年一次小考,先由應考者本人具錄自己的功過行能,然後由州考功司寫出考狀,定出考課等第,上報吏部考功司複核。這是貧僧謄抄的武德八年呂晟的考狀——”
玄奘拿出一份考狀,擺在眾人面前,翻開最後一頁,上面赫然寫著考課等第——下上!
“諸位不少都是做過官的,應當不陌生,考課等第共有九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官吏在任需經四次考課,每次考課等第都在中中以上才能轉任升遷。呂晟考了下上。《考課令》曰:‘愛憎任情,處斷乖理,為下上。’呂晟得了下評,基本升官無望,不貶官已經算幸運。更稀奇的是,那考課簿上還記下他曾以醉酒為有司所糾,白衣領官。還有幾次,因司倉犯錯,被連坐罰俸;因租庸調數目核對有誤,被杖責;因武官選舉舞弊,舞弊者稱賄賂呂晟,被罰俸;因鄉里田疇水利糾紛處置不當,被上官斥責;因調解蕃市胡人之爭引發毆鬥;因橋樑驗收與圖紙不符……貧僧為何說這些,因為這是各位士族開始聯手對付呂晟了,想要一舉打掉他仕途升遷的可能。”
玄奘認真地把自己謄抄的考課文書一件一件擺出來。
“這分明是呂晟自己德不配位,何必攀扯我們士族?”令狐瞻反駁道。
玄奘笑了笑:“西沙州司功參軍姓令狐氏,司倉參軍是張氏的人,司戶參軍是索氏的人,司兵參軍是陰氏的人,司士參軍是氾氏的人,我們看呂晟出錯的地方,恰恰與倉曹、戶曹、兵曹、士曹有關,蕃市是敦煌縣市令管轄,市令也恰好是張氏族人。各位家主可以否認,但請記住,你們要回答的並不是貧僧,而是背後的神佛。”
玄奘伸手指了指,張敝等人一回頭,便看見宇宙星空下那尊巨大的佛頭,都禁不住一哆嗦。
“老夫便認了又如何?”張敝冷冷道,“呂晟逆賊,人人得而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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