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八十一案(全4冊)

第一百章《西遊八十一案:大唐敦煌變(下)

“可是那時候,呂晟只是跟令狐氏有仇,與翟氏有怨,卻與你張氏、氾氏、索氏、陰氏毫無恩怨吧?”玄奘問,“張公、陰公、氾公皆在,請回答貧僧,你們為何認為呂晟人人可誅?”

眾位家主面面相覷,即便張敝這種火爆脾氣也不肯多說一句話。

“我想,真正的原因應該還是呂晟在翟家做了一些事,或者是說了一些話,從而引發八大士族群起而攻之。這些事因為貧僧沒有人證,咱們稍後再說。”玄奘從革囊裡拿出三卷書冊,正是呂晟的《三敘書》——《敘宅經》《敘祿命》《敘葬書》,“呂晟遭到八大士族聯手打壓之後,憤而修改了他的《三敘書》,在西沙州廣為傳播。”

李淳風道:“至今長安仍有此書,我便讀過。”

“這份書稿是當日刺史家的十二孃從玉門關狼兵手中奪過來的,內容與貧僧當年在長安見到的頗有不同。”玄奘笑道,“李博士不妨看看。”

玄奘把書稿遞給了他。

李淳風急忙拿過來翻看,令狐德茂等人當然知道這書稿,立刻臉色便有些難看。

所謂《宅經》又叫《黃帝宅經》,乃是一部術士用來堪輿宅址的書,後人假託是西晉郭璞所作,術士按宮、商、角、徵、羽將姓氏加以分類,稱為“五姓”,每一種姓氏的宅邸選址都要遵循五行相生相剋,門朝哪兒開,窗戶朝哪兒開都要匹配五姓理論。

呂晟在文章中根據邏輯法將五姓之說批駁得體無完膚。

他從姓氏起源來考察,他說黃帝之時不過姬姜數姓,後來姓氏越來越多,又因為封邑和封官形成姓氏的分支,最後有成百上千姓,甚至郭璞寫完《宅經》之後仍然有姓氏形成,卻不知這些姓氏是誰給配屬宮商?

《敘祿命》中,呂晟考察了祿命之說的源流,指出人的禍福、貴賤、壽夭與祿命無關。《敘葬書》則主要駁斥《葬書》所宣揚的陰陽葬法,揭穿喪葬中的吉凶、禁忌等迷信,但最後一句話卻將三篇文章的主旨給勾連了起來——“喪葬吉凶,皆依五姓便利”。

最後的總述才是要命,呂晟梳理了從夏商到隋唐的姓氏源流,勾畫出三千年諸姓沉浮!說明了姓氏並無高低貴賤之分,所標誌的只是一個王朝的既得利益者向另一撥既得利益者的轉移。

比如商周之時,貴胄世代承襲,而秦滅六國之後,透過遷徙、拆解,使六國貴族宗室分崩離析。漢代一統之後,再也沒有什麼天生的貴胄,人人皆可布衣而有天下,勳功而得王侯。漢初諸臣,蕭何是沛縣吏掾,曹參是獄掾,任敖是獄吏,樊噲是屠狗者,周勃是吹喪者,婁敬是挽車者,這些軍功之臣總數有六十萬,三公九卿,王國卿相、郡守官吏都被他們所佔據,這些人皆有食邑,還可以憑藉權力掠奪平民,擴大地產,於是子孫便為當地豪門大族。

可隨著皇帝誅滅異姓王,呂雉誅滅劉氏王,以及一系列的慘烈爭鬥,僅僅百餘年,“襲封者盡,或絕失姓,或乏無主,朽骨孤於墓,苗裔流於道,生為愍隸,死為轉屍”。

功臣既亡,察舉制應運而生。於是又是另一撥人填補空缺,這些當年的鄉里平民,通一門經術者便可透過鄉舉裡舉,通明經術入仕,譬如漢代做過丞相的翟方進、張禹等人都是以明經被舉薦入仕。

但因為“任子制”——兩千石以上的官員可以保舉一名子弟為官,讓那些身居高位的官員得以世代為官。

隨著東漢政事糜爛,察舉不實,官員們互相推薦親戚故舊,把持朝政、郡政甚至鄉里權力,於是便形成了州郡大姓。

察舉制在這些既得利益者的操弄下,徹底無法實施。

魏晉年間,九品中正製作為新的選官制度,以品第和行狀把人分為九個等級,授以相應的官職。品第是其人的家世,行狀是其人的德才。

朝廷初衷本是想由朝廷與民間共同選拔人才,“蓋以人才論優劣,非為世族高卑”,結果在高官顯貴的操弄下,變成了德才系“資”,資便是父祖的官爵,個人的德才繫於父祖的官爵高低。

終於而成“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九層塔上鴉雀無聲,李淳風一邊翻看,一邊誦讀,這時人人都知道呂晟到底為何引得八大士族群起而攻之了。這分明是三篇討伐士族的檄文!

眾人都看向呂晟,呂晟滿臉血汙,就那麼靜靜地坐著,不言不動,似乎與己無關。

“敦煌士族拼命禁絕、收繳、銷燬新版《三敘書》,一本都不準流出西沙州,因此貧僧來到敦煌時竟然無緣見到,呂晟在玉門關時,也只能託了狼兵拿自己的手稿重新雕版。”

玄奘慢慢地講述著,令狐德茂起初還偶爾反駁一句,這時乾脆閉嘴,臉上帶著冷笑。

之後的事情就很分明瞭,呂晟陷入敦煌士族的集體打壓,酒肆禁止入內,車行禁載其人,連香料油料都不做他家的生意,若非官府的俸祿中發有絹帛和粟米,簡直生活都難以維持。

更嚴重的是,呂滕生病,卻沒一家藥鋪和醫館肯給他抓藥,診治。呂晟雖然精通醫術,可沒有藥物卻不行,先前的沈家醫館也不敢做他的生意。呂晟雖然想盡辦法照料父親,可呂滕卻鬱郁不歡,最終病重。

在一個雨夜,呂滕忽然垂危,呂晟當即套了大車,送父親前去距離兩坊之地的沈家醫館,然而此時宵禁,坊門關閉,武候不肯開坊門!

按唐律規定,若有公務、婚嫁以及喪病之事,在坊內的武候鋪開具文牒便能開啟坊門,可是武候們卻拒絕開門,讓他去找坊正。

按說以呂晟在西沙州的官職地位,這絕不正常,可是呂晟也清楚自己遭受打壓,碰上老父病重,只好忍氣吞聲,去找坊正。結果坊正藉口下鄉,閉門不見。

那一個滂沱的雨夜,呂晟聽著父親咳嗽,呻吟,數次陷入昏厥,一個堂堂西沙州錄事參軍,竟然叫不開坊門!

“貧僧不知道他當時怎麼做的,他肯定是說盡了道理,使盡了手段,以他對父親的孝順,他或許會哀求,會乞請,甚至會丟棄尊嚴,跪倒在溼淋淋的泥水中。可是時間一分一刻地過去,武候們始終不為所動,或許這些官職卑微的小卒還會看著昔日裡高貴的錄事參軍狼狽的模樣,嘲諷,恥笑。呂晟這一刻一定會很後悔,他不是後悔寫下了《三敘書》,與敦煌士族開戰,而是後悔回到敦煌,連累老父。你有凌雲之才又如何?是大唐無雙士又如何?到頭來卻連病重垂危的老父都守護不了!他或許還會想起自己的三個兄長,他們隨著老父從軍,喪命在揚州、高句麗和雁門郡,無論死得多麼不值,卑微若塵埃,可終究護了老父安全,讓他平安歸老。可呂晟自己呢,老父傾盡全力培養出來的大唐雙狀頭,竟然護不住老父的性命,最終讓他絕望而死……”

玄奘喃喃地講著,一直沉默的呂晟忽然間淚流滿面,號啕大哭。

翟紋急忙摟住他的肩膀,低聲安慰。

“堂堂雙狀頭,大唐無雙士,武德第一人,不曾敗於強大計程車族之手,卻毀於幾個門卒坊丁!從此呂晟決意復仇,和敦煌決裂,和朝廷決裂,和天下決裂!”

“說得真是活靈活現,彷彿你親眼看見了一般!”令狐德茂冷笑。

“貧僧自然不曾親眼看見,這些事情又何必親眼看見,只需推論,便足以見到真相。”玄奘道,“武德九年,奎木狼在甘泉大街截殺迎親隊伍,除了當場殺人之外,第二日又在成化坊殺死武候和坊正。

除此之外,三年裡官府宣稱死於奎木狼之手的人,貧僧早已經調查出來,都是有人藉機殺人滅口。也就是說,這三年中奎木狼從未偷入城中殺人。他劫親時殺人大家都知道原因,那麼為什麼第二日官府開始圍捕他時,他別人不殺,偏偏去成化坊殺了武候和坊正?

“呂滕病死的日期並不難打聽,是武德九年三月初九亥時。貧僧曾經請參軍曹誠調出成化坊武候鋪的坊門文牒,卻並未見到當夜有呂家的出坊記錄。你可以說他眼看父親病重將死也沒有出坊治療,只是如何解釋呂晟狼變之後殺盡武候和坊正之事?”

玄奘一番話問得令狐德茂啞口無言。

“父親死後,呂晟將他安葬在呂氏祖墳,守墓七日。隨後在衙門請了賜告,休假在家,到處求購書籍。當初貧僧在調查奎木狼雕版之時,走訪了敦煌城十幾家書肆,找到了當年呂晟求購的書目。

呂晟當時還從州學、縣學以及州衙那裡借出了大批的書籍。這些書目對應的書籍,貧僧曾經在成化坊呂氏老宅中見過,如今謄抄出來,諸位請看。”

玄奘又從革囊裡取出一頁紙,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了書目。他拿給李淳風,李淳風看了看,又遞給翟昌等人。

上面的書目多是史書,有《國語》《左傳》《竹書紀年》《漢書》《後漢書》《晉書》《魏書》《宋書》《隋書》《十六國春秋》,除此之外還有《世說新語》《庾亮文集》等文學集,《千家姓篇》《氏族志》《姓纂》《姓氏書辯證》《新集天下姓郡望氏族譜》等姓氏書,甚至《武德六年高士廉等條舉氏族奏抄》等一些公開的奏疏也在裡面了。1

眾人把這份書目傳看了一遍,連翟法讓等敦煌四老都一一看過,卻都不解其意,最後遞還給玄奘。

“貧僧當初在呂氏老宅見到這些書卷也是不解,後來請世子李澶找人把書卷都搬回了大乘寺,一一研讀。只看這些書,斷然是看不出什麼的,解讀這一秘密的核心關鍵並不在書上,而是在呂氏老1 當代學者研究敦煌姓氏的書目多是貞觀甚至唐代以後成書,為了引用時不出現後世書目,對有些書目名稱做了修改,比如《元和姓纂》為唐憲宗時修撰,《古今姓氏書辨證》為南宋初編撰成書。至於敦煌文書《新集天下姓郡望氏族譜》具體成書年代難以確證,故不加修改。

宅正堂的牆壁上。”玄奘道。

“牆壁上?”令狐德茂忽然道,“你是說寫的那幾個字,我想想——”

“是龍、進、興、璜、義、湯六字,”翟法讓淡淡道,“老僧當年也留意過,卻沒猜出來這幾個字到底有什麼秘密。”

“這六個字不但是呂晟向敦煌士族宣戰的方式,也能解開那一日他去翟家挑釁的秘密,同時也是翟氏族老猝死的關鍵!”玄奘道。

眾人都震驚了,翟昌更是臉色鉅變,死死盯著玄奘:“你說!”

“很簡單,這幾個字被打亂了。進,是翟方進。義,是翟義。璜,是翟璜。湯,是翟湯!”玄奘道,“至於龍、興二字,當是龍興寺。”

李淳風、令狐瞻等年輕人都滿臉不解。

“西沙州並沒有龍興寺,難道是蘭州那座龍興寺?”令狐瞻沉吟,“應是西秦年間所造,有佛龕和造像。這又有什麼秘密?”

“沒錯,唐以前稱為唐述窟。”玄奘道,“關於龍興寺貧僧稍後再說,先說這四個名字。”

“法師,這四人似乎是翟家的人?和呂晟有什麼關係?”李淳風問。

“和呂晟沒關係。”翟昌冷冷道,“這四人都是我翟氏祖先!”

翟方進乃是敦煌翟氏的先祖,西漢成帝的丞相,因為和占星者李尋有仇怨,被李尋藉著熒惑守心一事陷害,最終自殺而死。

翟義,翟方進的次子,任東郡太守。王莽篡漢攝政,翟義起兵討伐,擁立劉信為帝,自號大司馬、柱天大將軍,後兵敗被殺,夷滅三族。

翟璜,戰國時魏國國相,輔佐魏文侯,助其滅中山國,爵至上卿。

翟湯,字道淵,東晉柴桑人,當時著名隱者。祖孫四代人隱居廬山,人稱“翟家四世”。曾受司徒王導徵辟,辭而不就,與名士幹寶、庾亮相善。

眾人一時間都有些奇怪,這四個人雖然都是翟家祖先,可彼此風馬牛不相及,呂晟為何把他們的名字寫在牆上?

“發現這四個字涉及翟氏的先祖之後,貧僧去大宗正處查閱了翟氏的族譜存檔。族譜中記載,翟氏乃是出自帝堯之次子丹仲,‘陶唐之後,封子丹仲為翟城侯,因而氏焉’。”

“那是自然,我翟氏乃是堯帝后裔,世人皆知!”翟述傲然道。

“閉嘴!”翟昌怒吼道,“玄奘法師,莫要欺人太甚!諸位,玄奘乃是呂晟的好友,這是在拖延時間,讓奎木狼復甦,必須立刻拿下他!”他朝著呂晟一指,“弓箭手,射!”

部曲們一擁上前,彎弓搭箭就要發射,便是連旁邊的翟紋也不顧了。

玄奘猛然一步跨過去,擋在呂晟和翟紋面前,只是靜靜地看著翟昌。

翟昌咬了咬牙:“射——”

眾人都嚇了一跳,翟氏世代信佛,如今卻要殺死一位高僧,這可是洗不脫的罪孽。何況這位高僧與皇帝還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眾目睽睽殺掉他,怕是整個翟氏都要遭殃。可是看翟昌猙獰的表情,只怕是豁出去一死也要殺掉玄奘和呂晟。

忽然間人影一閃,呂晟暴起,拿著一根箭鏃制住了一旁的張延。

他極為聰明,沒有挾制翟法讓,而是挾制了張敝的父親。

這下子張敝果然急了:“弘業,莫要動手!吾父在他手中!”

翟昌頓時怔住了,若是翟法讓,這算是自家人,射殺也就射殺了,哪怕自己以死謝罪也無妨。可張延乃是張敝的父親,張氏上任家主,若是射殺只怕要跟張氏不死不休了。

“讓法師說完!”呂晟一字一句道。

氾人傑森然道:“敝公,弘業公,此事若披露於天下,莫說我敦煌士族,便是天下士族都要遭殃!”

“你也過來!”呂晟一把拖過氾正的繩床,將他挾持在右臂,一左一右,兩根箭頭對準了兩名老者的咽喉。

氾人傑頓時張口結舌:“父親——”

“說就說,怕什麼!”氾正毫不驚慌,淡然道,“聽完之後只要沒有人能活著離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難道隨口說出一句話,還能銘刻於天地間不成?”

眾人心中一沉,這個秘密竟然可怕到讓敦煌士族殺盡在場所有人的地步!

翟昌閉目嘆了口氣,躬身退回一旁,一副認命的模樣,大有一種不怕死,你就接著講的架勢。

玄奘沉默好半天,看了看呂晟。

呂晟滿臉肅然地點頭:“懇求法師了!”

玄奘嘆了口氣,繼續道,翟氏的族譜世系很長,他簡單述要——璜魏以相國,爵至上卿,子延嗣山河,接緒五代,成帝擢方進為漢丞相,封高陵侯。方進少子義,為東郡太守,移檄郡國,反莽篡位。義四代孫湯,康帝時徵為散騎侍郎。

不起。湯子莊,莊子矯,不仕。矯子法賜,孝武帝以散騎侍郎,並不就。

“涉及四個名字的族譜世系也就是這些了。我們且來看一下,翟璜在史籍中並沒有記載生卒年月,《史記》《國語》等記載,翟璜曾向魏文侯舉薦吳起治軍,舉薦西門豹治鄴,舉薦樂羊攻伐中山國,舉薦李悝守中山。我們且來大致推敲一下翟璜的生卒,吳起治軍伐秦是在魏文侯三十七年,樂羊伐中山是在魏文侯三十八年,史載,滅中山後一年,翟璜與韓趙聯師伐齊,時為魏相。也就是說,當時是魏文侯三十九年,翟璜為相。而李悝為魏相,主持變法,是在魏文侯四十六年,也就是說當時翟璜或已去世,或者告老辭相。”

“法師您推理他的生卒年月,有何意義?”李淳風詫異地問。

“有!”玄奘道,“翟方進是漢成帝時的丞相,於綏和二年自殺。諸位可以算一算,魏文侯四十六年到西漢綏和二年,一共有多少年?”

眾人都愣住了,歷代都是以干支紀年和帝王紀年,因此算起來極為麻煩,不過好在史籍中紀年不曾中斷,從春秋到西漢,一代代帝王的紀年加起來還是可以計算的。

在場的人計算了三年的諸天星象,都算是精通術數,當即閉著眼睛默算,李淳風率先睜開眼睛:“大約為四百零七年!”

“不錯,”玄奘點點頭,嘆道,“想必當年呂晟就是發現了這一秘密——從翟璜到翟方進,漫長的四百年,只是接緒了六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翟昌臉色鐵青,額頭汗如雨下卻是一言不發。令狐德茂等人想駁斥,但玄奘的推論精密老道,完全是依靠史籍和族譜,實在是顛撲不破。

“隨後族譜裡省略了翟義到翟湯之間的世系關係,僅僅以翟湯為翟義四代孫來記寫,中間全省略了。那我們就繼續來看一看,據《漢書》記載,翟方進有二子,長子翟宣,為南郡太守,少子翟義,為東郡太守。又載,‘王莽居攝二年,翟義、劉信起兵,莽討敗之,夷三族,誅其種嗣,至皆同坑,以棘五毒並葬之……’”

翟昌冷笑:“法師想來是要質疑,王莽夷了先祖三族,為何有族人尚存嗎?”

“不不,”玄奘道,“夷滅三族,並不意味著就沒有子嗣存活,包括翟義本人也並沒有被王莽活捉,而是在逃亡途中自殺。《漢書》中記載,翟方進有玄孫在琅琊。所以你們的族譜中記載,翟義子孫西遷,逃奔敦煌,這並沒有錯。問題出在翟湯。我們且來看一下翟湯的記載,晉康帝建元元年六月壬午,又以束帛徵處士潯陽翟湯。

他的好友庾亮在自己的文集中收有一篇《翟徵君贊文》:‘晉徵士南陽翟君……雖束帛仍降……卒於潯陽之南山。’這裡的翟徵君自然是翟湯。《世說新語》中說道:‘初,庾亮臨江州,聞翟湯之風,束帶躡屐而詣焉。亮禮甚恭。湯曰:使君直敬其枯木朽株耳。亮稱其能言,表薦之,徵國子博士,不赴。’這一年是鹹康年間,翟湯說自己是枯木朽株,說明他此時已經年老,《晉書》中寫明翟湯卒時七十三歲。而庾亮死於鹹康六年正月,他既然給翟湯寫了祭文,說明翟湯死於鹹康六年之前。諸位可以算算,從王莽居攝二年,到鹹康六年,一共多少年?”

這回眾人都謹慎了,令狐德茂當即叫來樓下的書吏,他來報年號,拿著算籌和陶丸計算。

不料眾人還沒算完東漢,李淳風就說道:“三百三十三年!”

玄奘盯著翟昌,緩緩道:“三百三十三年,翟氏傳了四代?”

這回再也沒有人反駁,眾人一起望著呂晟,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此人到底讀了多少書,竟然能從史籍中一點點地扒,把一個士族的族譜扒得體無完膚!這也太可怕了!照這樣的扒法,只怕天下士族的世系都經不起逐一考證。

一時間六大士族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個念頭——決不能讓此人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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