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八十一案(全4冊)

第一百零一章《西遊八十一案:大唐敦煌變(

“所以,呂晟所發現的真相就是這樣,翟氏族譜乃是偽造,如今敦煌翟氏並不是翟方進、翟湯一門,郡望也不是潯陽。你們只是偽造家譜,攀附潯陽翟氏這樣的高門冠族罷了!”玄奘感慨道,“貧僧相信翟氏也有苦衷,自從魏晉以來,門閥士族膨脹,官員升降,不考品效能力,只辨姓氏高下。而辨別姓氏,離不開證明門第、資歷的牒譜,所謂官有簿狀,家有譜系。官員選舉必由於簿狀,家之婚姻必由於譜系,姓氏成了地位、財富和權力的象徵。門第卑微的寒門與士族有著天壤之別。而西晉以後,北方連年戰亂動盪,人口遷徙無常,籍貫變遷頻繁,這就為一些庶族寒門冒引他人郡望、躋身士族提供了方便。他們偽詐高門,詭稱郡望。這便是呂滕被拒婚,遭到羞辱之後,呂晟上門討還公道所告訴你們的話!”

翟昌冷幽幽地盯著玄奘,兩眼似乎來自九幽地獄,說不盡的森然與恐怖。

奇怪的是,令狐德茂、張敝等家主卻並沒有對翟昌提出質問,彷彿早已知道這個秘密。眾人臉色凝重地盯著玄奘,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原來當初翟氏那位族老便是因此而被氣死?”李淳風嘆道。

玄奘苦澀地搖搖頭:“不僅僅如此,身為族老,對自家偽造的族譜並非一無所知。被他人知曉只會惱羞成怒,怎麼會一下子氣死?

呂晟還揭露了翟氏另外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呂晟問。

“你當真要知道嗎?”翟昌獰笑著問。

“當然要知道!”呂晟面色不動,手一緊,兩把箭鏃刺進了張延和氾正的脖子,鮮血頓時流淌出來。

張敝驚懼,怒道:“玄奘,要說便說!別婆婆媽媽的!”

玄奘一咬牙:“另一層的關鍵便在龍、興二字!呂晟求證的並不是翟氏族譜真偽問題,而是翟氏從何而來的問題!

“翟氏族譜中記載:‘翟法賜子勍,太元中,遷武始。勍孫珍,濟陰侯,隴右郡大家也。珍生顯,擢朝議大夫。’但是這記載和史籍一印證,便錯漏百出,翟法賜在史籍上有《宋書》記載,太元年間還活著。父親仍在,兒子翟勍便遷居武始,這與當時的禮法綱常截然不符!要知道武始縣便是如今的蘭州狄道,與潯陽數千裡之遙,且並不屬於東晉,而屬於西秦。《姓氏書辯證》中稱呼翟勍為武始翟勍,而不是潯陽翟勍。

“關於這一點,呂晟在那本《姓纂》中用硃筆勾了一句話:‘翟湯六代孫普林。’而《隋書》和《北史》中均記載有翟普林的事蹟:‘楚丘人,性至孝,事親以孝聞,父母俱終,廬於墓側,負土而墳,後為孝陽令。’這說明,翟法賜的兒子確實遷居過,但這個兒子不是翟勍,而是翟普林的父親!他們也沒有遷居到武始,而是遷居到楚丘,便是今日山東曹縣。因此,敦煌翟氏便是從這裡冒充了潯陽翟氏的郡望,他們的祖先是來自隴右翟氏,翟勍的後裔。

“翟勍是何許人?他乃是西秦的相國,他的孫子翟珍,被封濟陰侯,隴右郡大家也。西秦乃是鮮卑人政權,翟氏在西秦政權中舉足輕重,不但有相國翟勍,還有吏部尚書翟瑥,左僕射翟紹,冠軍將軍翟元等人。西秦在前期只存在了十二年便滅亡,十二年間,一個從江南遷居過來的翟勍絕不可能親戚族人佈滿朝堂,因此,翟勍定然是隴右本地土著。

“可是,隴右的翟氏從何而來?我們先看看西秦政權,西秦是乞伏鮮卑人所建,乞伏鮮卑是鮮卑、丁零、高車等多個部落再融合了羌人而成。《魏書》上記載:‘高車,蓋古赤狄之餘種也。初號為狄歷,北方以為敕勒,諸夏以為丁零。’這便是春秋先秦時期的狄族,分為赤狄、白狄、長狄三支。而《千家姓篇》中說道:‘翟,音狄。’”

“胡說八道——”翟述忽然大叫,舉起刀朝著玄奘砍了過來,“我殺了你!”

“退回!”呂晟把箭鏃一挺,張延悶哼一聲。

張敝急忙拽住了翟述:“不可!”

玄奘憐憫地望著他:“翟郎君,這並非貧僧編造,貧僧不敢打誑語,一言一句皆出自史籍。先秦文獻翟狄互通,翟就是狄,狄就是翟。呂晟還找來《竹書紀年》,上面記載道:‘商武乙三十五年,周王季伐西落鬼戎,俘二十翟王。’“西晉以來,中原出現了大批內遷的丁零人,並且建立翟氏大魏國。所以,翟勍毫無疑問就是漢化的丁零人。西秦建國十二年後覆滅,之後又復國,或許便是這期間,翟勍一系從蘭州遷居到敦煌,變成了敦煌翟氏。當年呂晟就是做出了這樣的推斷,最終氣死你家中族老,因為誰都不肯承認自己的祖先是個夷狄。”

“有何證據?”翟述大吼。

“證據便是龍、興二字,”玄奘道,“我們都知道,這指的是蘭州龍興寺。貧僧從長安來敦煌時路過蘭州,專程去了龍興寺參佛。

想必當初呂晟從長安來敦煌時也路過龍興寺。在那寺中有一座窟,建於西秦年間,佛龕東側有一幅說法圖,佛祖居中說法,左右各有一脅侍菩薩。在左側脅侍菩薩的身後,有三個男性供養人,戴高冠,穿交領大袖長袍。第一個供養人題名:敦煌翟奴之像。”

翟述呆若木雞,手中橫刀“當”的一聲墜落在地上。

證據已經無比明顯了,在佛前稱奴的人太多,三百年前的這個翟奴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為敦煌翟氏,不遠千里去蘭州龍興寺造像,只有一個解釋——敦煌翟氏乃是從隴西翟氏中分支遷出,這位翟奴是返回祖地參與開窟造像!

也正因為敦煌翟氏出身於夷狄,才會想方設法抹除自己身上的印記,冒充潯陽翟氏郡望,編造族譜!

一切都嚴絲合縫!無可辯駁!

挾持著兩名人質的呂晟目光呆滯,似乎在拼命地回想著往事。

“那天,我說——”呂晟眼神忽然閃過一絲明悟,喃喃道,“爾乃夷狄!”1

諸天星辰下一片寂靜,眾人都默不作聲地看著翟昌,連令狐德茂和張敝等人的表情都有些異樣,雖然不曾說什麼,但那眼神中卻透出恍然大悟的情緒。

翟昌急怒攻心,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阿爺——”翟述一把抱住他。

“李博士!”玄奘示意了一下,李淳風疾步走過去,幾根銀針紮在了翟昌的穴位上,翟昌這才劇烈地咳嗽著,悠悠醒轉。

1 翟氏及其他士族的世系考證詳見陳菊霞《敦煌翟氏研究》、馬德《敦煌李氏世系訂誤》,以及日本學者池田溫的《八世紀的敦煌士族》等多種研究著作,不過這些著作往往以整本書來考證,小說中無法展開,故此簡化。此後提及的其他士族研究亦同。

翟昌嘴角淌血,面目猙獰地盯著令狐德茂等人:“諸位如今是不是瞧不起我翟氏?”

“真是駭人聽聞。”陰世雄喃喃道。

翟昌笑了笑,和翟述對視了一眼,眼中閃出一道殺意。陰世雄頓時哆嗦一下,這才想起來,這九層塔之外都是翟述子亭守捉的兵馬。一旦翟昌要滅口,只需一聲令下,便可殺盡在場之人。

“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氾人傑義正詞嚴道,“為了汙衊我敦煌士族,簡直喪盡天良!”

令狐德茂和張敝卻沒有說話。

翟昌嘴角露出譏諷,腰板一挺,從來溫文儒雅的面孔上忽然就多了一股梟雄般的狠辣決絕。

“玄奘法師,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翟昌問道,“今夜很長。”

玄奘卻不在意他言語中的威脅,凝望著呂晟:“呂兄,後面的事雖然破解了出來,卻要由你來說了。努力想一想,後來發生了什麼?你一定能做到!”

呂晟眼中重又現出了迷茫,臉上肌肉扭曲,似乎在與無形的敵人殊死搏鬥,忽然大吼一聲,箭鏃反手插進了自己的大腿,疼得仰天大叫:“我被杖責!”

“那是你被司戶參軍陷害,租庸調錯漏!”玄奘驚喜,“繼續!”

“我在修訂《三敘書》!”呂晟目光呆滯,喃喃道。

“未知此等諸姓,是誰配屬宮商?”玄奘背誦道,“你用三篇文章,向敦煌士族宣戰了!”

“那天夜晚下著大雨……”呂晟彷彿陷入苦苦的回憶,“我跪在成化坊的坊門口,父親拖著垂病之軀,從馬車上下來,他說……他說……”呂晟拼命捶打著頭,“他說……高岸為谷,深谷為陵,混同士庶,眾生平等!”

呂晟淚流滿面地怒吼著:“他說,這就是你觸之不見,摸之不著,口不能述,筆不能載的大道!”

眾人心頭劇震,不但敦煌士族,便是玄奘等人也是滿臉駭然,他猛然便想起當初索易說過的話——“呂晟走入敦煌,便是走入了一條浩瀚洪流,他是在逆流而上。這洪流沒有源頭,沒有終點,席捲大唐天下,億萬臣民,哪怕這大唐天子也裹挾在其中泥沙俱下。

呂晟註定要粉身碎骨,身敗名裂。無論何人統治這敦煌、統治這隴右、統治這大唐,刊削青史,千百年以後呂晟都必須是叛臣、逆臣、賊子。哪怕這大唐衰亡,換了下一個朝代,呂晟仍然會釘死於青史之上,永世不得翻身!”

原來呂晟要做的事,竟然是滅盡大唐所有計程車族!

且不說這念頭有多瘋狂,單就可能性而言,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希望成功。便是南朝侯景手握大軍,將富室豪家,恣意裒剝,不限貴賤,亂加毆棰,最終殺得江東士族白骨堆聚如山,最終也不敢說滅盡士族。

更何況,如今大唐皇室也是以士族自詡,據說皇帝還因為隴西李氏排名在博陵崔氏之下憤憤不平。他又怎麼可能滅盡士族?這件事莫說是實施,就只是去想一想,呂晟也會被釘死在青史之上,永世不得翻身。

“沒錯,這就是我追求的大道。”呂晟的記憶似乎慢慢流淌回來,“東漢桓帝時,天下民戶五千萬,及鄧艾亡蜀,天下民戶只有七百萬。黃巾舉事,董卓之亂,諸侯攻伐,三國並殺。馬前懸人頭,車後載婦女,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餘一,念之斷人腸。

是誰的錯?是豪強大族爭權於朝廷,割據於州郡,把百姓萬民踩在泥裡連根草都不如!

“魏晉九品中正,公門有公,卿門有傾,士族子弟一出生就是郎官,而這卻是寒門子弟終生奮鬥的終點。鮑照詩云:‘鬱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

“而這些豪門貪婪殘暴,橫徵暴斂,任意徵發,天下百姓拋棄農桑,疲苦徭役,兵役連年,死亡流離。豪強大族控制貧苦的宗族和百姓為自己的蔭戶,往往一家豪族擁有數以千計的奴僕,這些百姓‘父子低首,奴事富人,躬率妻拏,為之服役。歷代為虜,猶不贍於衣食。生有終身之勤,死有暴骨之憂’。他們被迫自殘,生子輒殺。生兒不復舉養,鰥寡不敢妻娶。”

在場計程車族家主們都有些不自然,這些事情對於他們而言是極為正常的,因為呂晟說的本身就是國家制度——蔭客制。

這是兩晉南北朝以來的常態,士家豪族私人擁有的佃戶、部曲、門吏、奴婢、童僕都是他們的私有財產,不納入國家戶籍,不向朝廷繳稅。至於像南朝謝靈運那樣,仗著奴僕眾多,終年累日徵發幾百上千人鑿山浚湖,工役無休無止,那只是個人愛好。像八十年前滅了呂氏滿門的令狐整,就不喜奢靡,而是率領宗族奴僕二千人投奔宇文泰東征西討,最終打下赫赫功勳。

張敝、翟昌、氾人傑等人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我大唐定鼎之後,朝廷開科舉,寒門士子歡呼雀躍,以為上升有望。”呂晟露出苦澀的笑容,“我當年已經做了官,卻出來參加科舉,考了秀才科與進士科雙狀頭。當年法師也問過我,為何考上正八品上的秀才科,還要去考那從九品上的進士科?我告訴他,我想看一看這科舉制,是不是我今生等待的大道。可惜,它不是,它只是豪門士族從指頭縫裡擠出來的恩惠,上郡每年錄取三人,中郡取二人,下郡取一人。秀才科三十人科考,只取中我一人;進士科千人科考,得第者只有一二十人。

“而與此相對,我大唐朝廷的門蔭制,官員子弟皆得蔭封。一品官,子蔭封正七品上;二品官,子蔭封正七品下;三品官,子蔭封從七品上;從三品官,子蔭封從七品下;正四品官,子蔭封正八品上。甚至三品以上蔭封到曾孫,五品以上蔭封到孫。而大唐十萬士子,千人競逐的進士科,得中的那一二十人,所得官品也只是從九品上。這不是我想要的大唐!

“我想要的大唐,是眾生平等的大唐,沒有冠以某個姓氏便高人一等,不是父、祖做官便能不勞而獲,任何家族都不能把千百貧民當作私產,也沒有誰一生下來的起點,便是其他人奮鬥的終點。

我想要的大唐,是老百姓繳納了稅賦便能安居樂業;是讀書人努力上進,便能改變命運;是一個嬰兒哇哇生下來,不會命中註定就要做他人的奴僕——”

呂晟揮舞著雙臂,手握箭鏃奮力怒吼,他臉上沾染著血跡,表情猙獰狂野,這一剎那像極了惡魔,又像極了聖人。

星空和大佛下的所有人都被震懾了。

“瘋癲之徒!”氾人傑喃喃道。

“喪心病狂!”陰世雄冷冷道。

“他不只是士族公敵,更是天下公敵!”翟昌森然道。

“我早說過,他比侯景更可怕!”令狐德茂咬牙道。

張敝一字一句道:“侯景被殺後,王僧辯將他的雙手截下來送給北齊文宣帝,頭顱送給南梁元帝,屍體暴於街頭,百姓分食殆盡,連他的妻子溧陽公主也食其肉,更有百姓將其屍骨燒成灰摻酒而飲。

南梁元帝將他頭顱煮了,塗上漆,交付武庫收藏。今日這呂晟,對國之危害更甚於王莽、侯景,我們便不妨依照處置王莽、侯景的舊例。”

“哈哈哈——”呂晟經過玄奘的激發,記憶似乎一點點恢復,長笑道,“將我比之於王莽、侯景,諸位如此小瞧我,看來仍然沒有疼夠啊!自古以來,權力可曾毀滅得了士族?軍隊可曾毀滅得了士族?不不不,都不行。玄奘法師,你知道我是怎麼做的嗎?”

“貧僧只見到你四處蒐購史籍、姓氏書,來考證翟氏譜系。”

玄奘道。

“法師猜得沒錯,可是考證區區一個翟氏,還不至於讓我如此費力。”呂晟笑道,“我搜購史籍和姓氏書,考辨源流,梳理世系,並不只是針對翟氏一家,而是將令狐氏、張氏、李氏、宋氏、索氏、氾氏、陰氏等八家士族全部考證!”

眾人盡皆譁然,令狐瞻等人更是紛紛怒罵。

呂晟只是冷笑,繼續道:“法師剛才講的沒錯,西晉以後,北方連年戰亂動盪,人口遷徙無常,籍貫變遷頻繁,一些庶族寒門冒引他人郡望,躋身士族。可是,偽詐高門、詭稱郡望的人,難道僅僅翟氏一家嗎?只不過有些家族做得粗疏,有些家族做得隱蔽而已。

我將八家士族的族譜和史書、姓氏書逐一核對,發現了多處破綻,只是有些士族冒充的時日比較久遠,當時偽造的族譜又天衣無縫,難以釘死他們。於是我就去挖了他們的祖墳!”

這件事玄奘早就聽翟法讓等人說過,但令狐瞻和翟述等年輕一代卻是剛剛聽到,頓時兩眼血紅,怒罵不已。

“我挖了八家士族三十三座祖墳,親自進入墓室察看了墓誌碑。

法師定然知道,墓誌記述的是死者的姓名、籍貫、世系、爵祿和生平事略,與志傳類似。可是有一樣,志傳是給世上的活人看的,墓誌卻是給陰司的冥王看的。這些子孫後代敢欺世上活人,卻不敢欺幽冥之鬼!所以,哪怕族譜上的記載充滿偽造之詞,墓誌上記載卻真實如一。”呂晟笑道。

玄奘和李淳風等人聽得目瞪口呆。令狐德茂、翟昌等士族家主卻是羞怒之餘,渾身汗如雨下,戰慄不已,此人太毒辣,太可怕了。

“可是你最後只偷走了七座墓誌碑。”玄奘輕聲道。

“是啊!墓誌碑太重,有問題的我自然要運走,沒問題的要它作甚?”呂晟似笑非笑地瞥著眾人,“這七座碑分別屬於翟氏、陰氏、張氏、李氏和氾氏。”

翟氏、陰氏、張氏、氾氏的部曲們紛紛跳腳怒罵,各種汙言穢語層出不窮。

呂晟淡然道:“不服嗎?那我就一一說來,正如弘業公說的,今夜很長。我們且說氾氏。”

氾人傑立時一個激靈,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呂晟道:“《敦煌名族志》上記載,氾氏的祖先乃是西漢成帝時的御史中丞氾雄,因為耿直而被彈劾,和平元年,自濟北盧縣徙居敦煌。代代為生,遂為敦煌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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