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點點頭:“你沒有對公主隱瞞,說是透過與魔鬼的契約,才讓魔鬼控制了她的心神愛上了你?”
麴智盛搖搖頭,滿足地看著龍霜公主:“沒有。我怎麼能欺騙霜月支呢?”
“公主,你也不覺得自己是被魔鬼控制了心神麼?”玄奘又問龍霜公主。
公主也搖頭,露出迷茫之色:“沒有,愛上智盛的感覺很美好。我只望日日夜夜都與他在一起。”
兩人相視一笑,十指緊扣,眼眸裡說不盡的柔情蜜意。但玄奘卻越發感到難以言喻的詭異,頭皮都禁不住有些發緊。他盯著眼前的大衛王瓶,耶茲丁瀕死時的呼喊回蕩在耳際:“瓶中有鬼——”
“法師,可有成效?”玄奘一回來,麴文泰便聞訊而至,急不可待地問。
玄奘思索了一番,搖了搖頭:“陛下,這件事貧僧昨夜想得有些簡單了,內中緣由恐怕非常複雜,需要一些時日和契機。”
“哦。”麴文泰略略失望,但他也知道事情不可能這麼快就得到解決,苦笑道,“法師莫怪弟子催促,只是……今日凌晨,焉耆三國發來最後通牒,要求三日內釋放公主,否則便揮軍北上。”
玄奘心情沉重,問:“陛下向突厥王廷求助了嗎?貧僧記得您和統葉護可汗是兒女親家吧?”
“是啊!”麴文泰搖頭不已道,“如今是焉耆佔了道義,受到廣泛同情,統葉護可汗又不能過於偏袒……法師您看,”他從懷中取出一卷羊皮紙,“這是方才突厥王廷派駐在城內的吐屯1送來的王廷詔令,要求弟子妥善處理與焉耆的糾紛,釋放公主。這說明王廷已經表態,若是三國聯軍進攻,突厥最多加以調解,但不會出兵干涉。”
玄奘當然明白,像麴文泰和統葉護可汗這種政治聯姻,還是以國家利益至上的,統葉護斷不會因為一個高昌,而讓西域諸國離心。
“這樣吧,”玄奘想了想,“貧僧給焉耆王寫一封書信,邀請他派使團來高昌,陛下與他坦誠相見,最好帶著他去見見龍霜公主,讓他親眼看看。若能不訴諸刀兵,無異於築就了七級浮屠啊!”
麴文泰大喜過望:“弟子寫過國書陳述此事,但焉耆王卻說荒誕十足,一派胡言,他根本不相信,弟子也就無可奈何。法師既然肯居中作證,那再好不過了。”
兩人回到大殿,麴文泰親自磨墨,玄奘用漢文和梵文2各寫了一份,交給麴文泰。麴文泰要用國書封了,被玄奘阻止:“陛下,還是請一名僧侶送去最好。”
麴文泰頓時醒悟:“還是法師精細!”
焉耆也是佛國,以玄奘的地位親自寫了書信,焉耆王即便是出於崇佛的緣故,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但兩國如今關係交惡,若是當作高昌的國書送過去,焉耆王首先就會在心中判定,這個大唐來的和尚一屁股坐在了麴文泰的椅子上,內心生出牴觸。
“法師,您下一步要做些什麼?”麴文泰問。
玄奘想了想:“貧僧打算到交河城、赭石坡去看一看。”
“去那裡作甚?”麴文泰驚訝地問。
玄奘笑笑:“為了求這因與果之間的緣。”
麴文泰很是聰明,當即不再問了,沉吟道:“交河城距離王城有八十餘里,那裡諸胡雜處,勢力複雜……這樣吧,弟子派大將軍張雄率兵護送您。大將軍勇武過人,乃是西域第一名將,有他在,法師必定安然無恙。”他見玄奘要拒絕,立即擺手,“法師,您的安危對弟子極為重要。不僅僅是因為您在幫弟子做事,對高昌國來說,任何一位高僧若有不測,那就是塌天大禍。請法師切勿推辭。”
玄奘只好同意,麴文泰立刻召來張雄,命他率領一隊騎兵陪同玄奘前往交河城,並特意派了朱貴陪同,隨行照顧玄奘的飲食起居。
張雄此人年有四旬,相貌儒雅、身軀精壯,走起路來有些羅圈腿,一看就是那種久在馬背上磨鍊的軍人。一開始玄奘不知,後來聽麴文泰介紹,才知道這張雄可了不得,絕對是高昌國實力派的強權人物。
張雄,字太歡,祖籍河南南陽,世居高昌,他的姑母是先王麴伯雅的王妃,與麴文泰是姑表兄弟,他的夫人麴氏也出身於王族。當年高昌發生“義和政變”,麴文泰父子正是在張雄的保護下才逃出高昌,七年後,也是在張雄的幫助下,麴文泰父子才擊敗叛亂者,奪回王位。
張雄對玄奘甚為恭敬,趁穿過王城之際,不斷向玄奘介紹高昌風物,兩人聊得很是歡暢。
昨晚玄奘進入王城時是夜晚,對高昌城並沒有太大的觀感,此時騎在馬上,才覺得高昌之繁華,果真不是虛言。高昌的王城比伊吾城大了數倍不止,分為宮城、內城、外城三部分,騎兵一路經過南北大街,觸目所見,熙熙攘攘,到處都是南來北往的商旅,操著繁複紛紜的語言,穿著色彩紛呈的服飾,擁擠在大街上激烈地討價還價。
騎兵經過時,對阻擋道路的商賈進行驅逐,但在王城中,這些商賈也不怎麼怕軍隊,玄奘親眼看見,一個胡商被騎士拿矛杆推開,還兀自張著五指朝賣家叫道:“六百五十斤!這香料我要六百五十斤……硇砂也是我的,二百斤……”
朱貴笑道:“法師,前隋稱我高昌為‘西域之門戶’,您看這南來北往的商賈,除了來自粟特地區的康、何、曹、安、石等諸國,還有姓翟的高車人,姓白的龜茲人,姓車的車師人,以及更遙遠的吐火羅地區、波斯地區的各國商賈。現在大唐和東突厥正在鏖戰,商旅還算少,等到戰事平定下來,只怕人數會激增兩倍。”
“哦?”玄奘想起正在數千裡之外的大草原上進行的數十萬大軍對決,不禁憂心,他當初聽李世民講過,要以舉國之兵,一戰攻滅東突厥,徹底解決這個中原王朝百年來的大患。不知李世民到底能否成功,玄奘只好在心中祈禱。
“二位大人,就你們而言,是希望大唐勝,還是東突厥勝?”玄奘笑著問。
他本以為這問題有些敏感,沒想到張雄毫不猶豫,坦然道:“當然是大唐勝了!我們高昌人祖先都來自河西,乃是堂堂漢人,怎會願意仰這些夷狄的鼻息?況且,對於絲綢之路而言,只有中原王朝強大、富裕,才能生產更多的絲綢和瓷器,才能購買更多的金銀和香料,絲路才會更加繁華。只是中原內戰頻仍,興衰有如燈滅星垂,我們高昌雖然是漢人,也實在指望不上中原王朝,只好在異族的夾縫中自己求存。”
玄奘悲憫不已,高昌的命運第一次真正牽動了他的心,身為漢人國家,獨自生存於西域,那種艱辛當真是無法想象。
玄奘問朱貴:“總管大人呢?”
朱貴笑了:“老奴不是漢人,也不是西域人,更不是突厥人,只要我高昌安好,陛下康泰,老奴從來不考慮這大國爭鋒。”
玄奘看著他的模樣,倒當真有些好奇:“總管大人,您是何方人氏?”
張雄笑了:“法師,朱總管是嚈噠人。”
“嚈噠?”玄奘仔細想了想,倒真沒聽說過這個國家。
朱貴臉上露出了緬懷的神情:“也難怪法師不知道,我的國家,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被波斯和西突厥給滅了,族人們四下逃散,早已經像這燈頭的火,香尖的光,消失在了黑夜中。”
張雄對這段歷史知之甚詳,解釋道:“法師,嚈噠人是漢朝時大月氏的一個分支,幾百年前稱霸西域,他們曾經打敗過拜占庭和波斯,甚至擊敗了天竺,在西域建立了最遼闊的帝國。三十年前,嚈噠人國勢衰微,被波斯和西突厥人聯手給滅了。”
玄奘慨嘆不已,朱貴嘆道:“滅國之後,我們一群族人保護著年幼的公主向東來到了高昌,得到高昌人善待,就在此住了下來。後來,公主嫁給了當時的世子,現在的陛下,我為了照顧公主,就淨身入了宮,當了太監。”
玄奘道:“那麼嚈噠公主呢?”
朱貴臉上哀傷不已:“二十年前就已經病逝了。”
“阿彌陀佛,眾生皆苦,諸國亦苦。”玄奘喃喃道,“彌勒淨土,究竟何時能降臨?山河石壁,皆自消滅。百花開放,萬類和宜。粳米成熟,不炊可食,人食長壽,毫無疾苦。衣裳不需人工紡織,地長天衣樹,樹上生出細軟衣裳,任人採取穿著;房屋宮殿,亦多以法化而成,地上沒有絲毫汙濁不淨……”
朱貴默默地聽著,傷感的眼神也漸漸柔和起來,笑道:“法師是否去過王城內的佛寺?”
玄奘搖搖頭:“貧僧昨晚才入城,還沒來得及禮拜佛寺。這高昌王城的佛寺在何處?貧僧從交河回來,定要去一一禮拜才是。”
一聽這話,朱貴先笑了:“法師,這高昌城內城外,共有佛寺三百多座,您要一一禮拜,恐怕一年都拜不完。”
玄奘不禁呆住了。南北朝時,佛教盛極一時,也不過在唐人的詩句裡留下“南朝四百八十寺”的感慨,可這高昌王城才三萬多的人口,僅僅王城周邊就有佛寺三百座!平均每一百個人就擁有一座佛寺,當真不可思議!
玄奘忽然有種隱憂,他立志要昌盛佛門,因此才不惜冒險前往天竺求佛,可是即使他求佛歸來,將佛教昌盛到如同高昌這般,三萬人口三百寺,難道就是佛教之福嗎?他蹙眉深思,這個問題卻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思考出答案的。
三人一路聊著從城北的玄德門出去,一路的綠洲上,到處都是綿密聳立的葡萄園,此時是冬季,葡萄藤光禿禿的,一片蒼黃,一望無際。可以想見收穫季節的盛況。
正走著,忽然看見北面的山巒一片火紅,岩石通紅,山脈沸騰,似乎整座天空都在熊熊燃燒。玄奘不禁大吃一驚,勒馬停下,問道:“大將軍,這是怎麼回事?這座山怎麼會……燃燒?”
張雄一愕,和朱貴一起大笑起來,連一旁的阿術都笑得前仰後合。張雄笑道:“嘿,弟子倒忘了,法師是夜晚經過的新興谷,怪不得沒看見這火焰山。”
阿術道:“師父,這山名為火焰山,倒並不是真正在燃燒。那山上岩石是赭紅色,山上寸草不生,在紅日照耀下,地氣蒸騰,煙雲繚繞,真像是燃燒一般。我第一次隨叔叔路過此地,也以為是著了火。”
玄奘嘖嘖稱奇,朱貴也笑道:“法師,這山雖然沒有著火,但到了盛夏時分,山上溫度之高,把雞蛋放在沙面上,片刻就能烤熟。有些百姓吃饢餅,乾脆把麵攤在石頭上,一會兒就能曬得外焦裡嫩。”
從王城到交河城的道路就在這火焰山下,順著山腳向西六七十里。他們出城時已是黃昏,當天走了三十里便已入夜。張雄命令騎兵們搭建營帳,就在山下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上午時分,便到了交河城外。
交河城是兩百年前車師國的都城,位於兩條河交會處的河心洲,在河水的沖刷切割下,這座河心洲的地勢越來越高,形成一座高有十丈的堅固土臺,形狀如同一片巨大的柳葉,南北長達五百丈,東西最寬處可達百丈。
由於這裡夏季酷熱、乾燥,交河城的地表上並沒有建築,居民為了避暑,挖開地面,開鑿窯洞式住宅,住戶的院子相通,便形成了地下的街道。最奇特的是,這裡的建築不是層層向上,而是層層向下,最初的住宅和院子距離地面近,想增加住宅,就往地底下掏挖,挖出來的土,築成圍牆和土屋。地底窯洞的透氣孔與水井連通,水井裡的涼氣天然可以調節室內的溫度,防暑降溫。於是乎,這座土臺就被人為切割,一出門就是崖壁,頭頂則是地面,天然形成了一重重的城牆,整座城市成了一座功能複雜的軍事堡壘。
事實上,這座交河城也是西域最牢固的城市,城下是深深的河溝,無論站在溝底,還是河對岸的高處,根本看不清城內的防禦。近兩百年前,強大的匈奴圍困車師國達八年之久,最後還是車師人主動撤離,才算把這座城堡給攻了下來。
因此這座構造繁複的終極性防禦堡壘,對歷代中原王朝都是拓展西域的最可靠根據地。眼下,交河城是高昌國最大的一個郡,歷來都是世子冊封為交河公,管理城市。也就是說,交河城的最高長官,便是麴仁恕。
朱貴帶著人先進城去通知交河太守,玄奘和張雄緩緩而行,到了交河城外,張雄忽然問:“法師,據說幾個月前,大唐皇帝陛下出兵東突厥後,曾經作詩:塞外悲風切,交河冰已結。瀚海百重波,陰山千里雪。這是否暗示朝廷對我高昌有領土的要求呢?”
“哦?”玄奘愣了愣,張雄含笑望著他,但玄奘卻從他的笑容裡,覺察出了一些對大唐這個龐然大物的驚懼。玄奘想了想:“貧僧只是一介僧人,不懂國事。但對我大唐人而言,詩句乃是抒懷之用,而沒有實際指稱。關於交河城的詩,更是屢見不鮮,譬如虞世南大人前幾年就作過一首詩:焰焰戈霜動,耿耿劍虹浮。天山冬夏雪,交河南北流。另有詩:還恐裁縫罷,無信達交河。貧僧想,大唐朝廷總不會從上到下都一致要求攻佔西域,佔領交河吧?”
張雄哈哈大笑:“法師辯才無礙,弟子佩服。只是玩笑而已,法師千萬別當真。”
玄奘暗暗感慨,這高昌人,一方面希望得到中原漢人政權的庇護,一邊又希望保持獨立,也真是糾結。
這時朱貴帶著交河太守親自出迎,眾人從南門進城,城門狹窄,進去後更加狹窄,兩側都是高聳的土牆,看不見民居。眾人帶著玄奘繞了幾個彎,眼前豁然開朗,一條寬闊的街道貫通全城,但奇的是,兩側仍是土牆,沒有民居。
玄奘等人從大道的一個豁口轉過來,才看見層層迭迭的民居堆積在街道兩側,裡面行人商旅買賣興旺,客棧、佛寺、官署、市集,區域劃分得極為細緻。只是,看著身邊的土牆懸崖,抬頭望著變成一線的天空,玄奘想起自己正行走於地底,不禁感覺有些怪異。
麴智盛當日去的赭石坡在東門外,這裡已經出了交河城,是河溝的邊緣,上方就是高聳的河岸,形成垂直的崖坎。
“法師,這裡就是赭石坡。”朱貴指著一處深紅色的懸崖,“當初三王子就是站在此處。”
玄奘點點頭,問張雄:“二位和諸位軍士能否離得遠些?”
張雄和朱貴一愕,對視一眼,也不追問,揮手命令騎兵們後退三十丈,自己也去了遠處等待。阿術低聲問:“師父,您幹嗎讓他們都走了?”
玄奘遲疑了片刻,嘆了口氣:“麴智盛在這裡接住了龍霜公主,貧僧想來,人謀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若是人謀,那就必定牽涉國家利益之爭,西域各國的關係錯綜複雜,不得不防。”
阿術奇道:“師父,您似乎篤定那大衛王瓶裡的魔鬼是假的?”
“假的?”玄奘詫異道,“貧僧可沒有這麼認為,畢竟很多東西用人謀無法解釋。對了,阿術,你身子靈活,能否攀上崖坎,看看崖壁上有沒有鑲嵌……木橛或者孔洞之類。嗯,最好帶一截繩子,到時候把貧僧也給拽上去。”
阿術答應一聲,去找張雄要了一段繩子盤在腰間,攀爬了上去,這處崖坎高有三四丈,垂直陡峭,很少有可供手扶腳踩的東西,但這些卻沒有給阿術造成障礙,他的身子實在靈活,有時候用兩隻手就可以吊起全身,像一隻大壁虎。一炷香的時間後,阿術檢視完了整座崖壁,朝玄奘喊:“師父,沒有!”
“好,你放下繩子!”玄奘朝他招了招手。
阿術在山崖上找了個枯死的樹樁把繩子繫緊,然後將繩索另一頭扔了下來。玄奘纏在腰間,拽著繩子攀緣而上,不時用手摳摳崖壁上的土層,卻沒有發現任何人工痕跡。玄奘一時犯了疑,徑直爬上崖坎。
站在崖坎上,就是一望無際的綠洲平原,兩人眺望著河谷對岸的交河城,玄奘趴在地上仔細觀察著地面。從龍霜公主騎馬墜下懸崖到現在,已經有小半個月,但地面上的馬蹄痕跡依然清晰可見。
那馬蹄痕跡時隱時現,長有三四十丈,從馬蹄的分佈來看,是正常的賓士速度,只是到了懸崖邊,蹄痕才雜亂起來,甚至有一條長長的拖痕,似乎公主發現前面是懸崖,拼命勒馬。
玄奘笑了笑,忽然道:“阿術,若是貧僧讓你騎著一匹快馬衝下懸崖,告訴你貧僧在底下接著你,你敢不敢幹?”
阿術一驚,迅速躲得遠遠的:“師父,您不會讓我騎著馬照原樣來一遍吧?那萬萬不行!”
“為何?”玄奘笑著問。
阿術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般:“師父您想啊,您站在底下,我騎馬掉下去。崖坎底下這麼大,您能判斷出我落在哪裡?還有啊,我跟馬一起墜下去,恐怕您還沒挨著我,就被馬匹砸扁了!再退一步,就算您老人家接著我,您是抱著我腦袋呢,還是抱著雙腿?我要是一個倒栽蔥,只怕腦袋要撞到腔子裡了。不行不行,堅決不行!”
玄奘從地上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灰塵:“你不敢,貧僧也不敢!好了,咱們可以回去了!”
阿術怔住了:“師父,您找到真相了。”
玄奘笑了笑,卻不言語,朝著懸崖的方向走去。
便在這時,遠處卻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法師這便要走麼?”
兩人愕然回頭,卻見身後的平原上,一個少女牽著一匹紅馬,正笑吟吟地向他們走來。玄奘和阿術不禁面面相覷——眼前這少女,竟然是龍霜月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