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得知王宮劇變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清晨。他牽掛那順,急忙入宮,犍陀羅王將他迎了進來。玄奘詳細追問事情的經過,聽到那順重傷,焦慮不已,急忙去探視。
那順此時還未甦醒,渾身包紮著躺在地氈上。玄奘掀開他的衣服,只見他肌膚被鮮血染紅,大小創口足有數十處,可見昨夜的慘烈。
玄奘沒有說什麼,這時犍陀羅王才告訴他關於蓮華夜的輪迴之謎,玄奘震驚不已,驚訝地望著蓮華夜。蓮華夜默默地坐在那順旁邊,孤獨而憂傷,彷彿他們談論的事情與自己無關。
“娑婆寐呢?”玄奘問。
“昨夜他聽到優缽羅月這四個字,就急忙離開了,說要查詢典籍,驗證真偽。”犍陀羅王道,“大麻葛和伊嗣侯三世寸步不離地跟著他。眼看賭約分出勝負在即,二人都很緊張。說實話法師,本王也很緊張。”
犍陀羅王一臉沮喪,這賭約無論誰勝誰敗,他都是那待宰的羔羊。
這時,那順呻吟著慢慢醒來,玄奘大喜,急忙過去輕輕呼喚。那順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卻是蓮華夜。
“我們已經死了嗎?”那順問道。
“沒有,我們還活著。”蓮華夜溫和地道。
那順四處張望,這才發現他們身處王宮之中。那順苦澀地嘆了口氣:“到底沒能救出你。也罷,不用再找你了。我找得真辛苦。更害怕的是今生和你大海星辰,永不相逢。”
蓮華夜勉強笑了笑:“那順,其實我們不應該相逢的。”
“為何?”那順道。
“因為,只要相逢,我們便會墮入輪迴所安排好的命運,無論如何掙扎,都會是一個痛苦悲傷的結局。你要嗎?”蓮華夜道。
“我要。”那順掙扎著坐起來,握著她的手,“蓮華夜,還有什麼比今生找不到你更悲傷的嗎?我們是命中註定的戀人,可是你找不到我,我找不到你,被無數的山川河流隔絕,被無數的家國種族分裂,被無數的洶湧人潮淹沒。我走在滿是人群的大街,卻彷彿走在孤獨蒼涼的沙漠,我形單影隻,心肝都不見了,靈魂都丟失了。蓮華夜,還有比一個人從生下來就被思念纏繞,彷彿行屍走肉更加悲慘的命運嗎?蓮華夜,拉著我的手,摟著我的腰,騎在我的戰馬上,跟著我一起去挑戰吧,不管我們面前的敵人是誰!”
“我比你大七歲。”蓮華夜道。
“都怪我。我應該早死三年,就能早三年看見你。”
“我是個妓女,早已不是潔淨之身。”
“那真好。他們只能買走你的一夜,而我,將得到你的一生。”
“我命運不祥,你會因為我而死掉。”
“為你而死,請給我這份榮耀。”
“唉,那順,那順。”蓮華夜痴痴地撫摸著他的臉頰,神情憂鬱,“我的每一個輪迴,都在等待一個人,那個人是你嗎?”
“是我。”那順篤定地道。
很多年後,那順回想起來,這短短的一刻,竟然是他今生最動人、最美好的時光。蓮華夜陪伴在他身側,整個世界都彷彿被佛光照耀,沒有悲傷,沒有汙穢,沒有煩憂,一切都心滿意足,別無所求。
這時門外響起雜沓的腳步聲,伊嗣侯三世、娑婆寐、大麻葛聯袂而來。在他們身後,兵士們還牽著七八頭駱駝,背上馱著一些箱子,不知道裝的是什麼。
一行人走進宮室,眾人才發現娑婆寐憔悴了許多,兩眼通紅腫脹,神情疲憊,卻透露著亢奮。娑婆寐看見玄奘也在,得意道:“大乘天,老和尚已經破解了蓮華夜和那順的前世之謎!”
“哦?”玄奘淡淡地道,“貧僧正要聽聽。”
娑婆寐志得意滿,喟嘆著:“昨夜用了些手段,逼迫蓮華夜說出優缽羅月四個字,隨後老和尚查閱了數百夾的經書,探尋優缽羅月的生平。經書中記載,有數位王后死於非命,其中亦有數位做過妓女。有些語焉不詳,但是有一位卻記載得極為詳盡。那正是這蓮華夜的第一世,優缽羅月。”
娑婆寐一擺手,淨人們將箱子從駱駝背上卸了下來,一個個開啟,裡面是一箱一箱的貝葉經書,每一捆都用木板夾著,繩子捆紮。
這個時代,天竺文化區域的各種典籍都寫在一種名為貝多羅樹的樹葉上,即著名的貝葉經書。寫經的貝葉,先新鮮摘下,裁成長條,然後用酸角、檸檬一起熬煮,曬乾壓平之後,再用鐵筆刻寫經文。刻寫完之後還要在貝葉上塗抹油和煤煙製成的墨,等把葉子表面的墨擦掉之後,鐵筆刻痕便會浸了墨汁,清晰顯示出字跡,之後再打孔用繩子裝成冊。貝葉經書正常能儲存數百年不腐。
“拿出《增阿含經》《雜阿含經》《四分律》《五分律》。”娑婆寐吩咐。
淨人們從箱子裡找出經卷,拆開板夾外的繩子。娑婆寐翻了幾頁,遞給玄奘和大麻葛等人傳看。
“據經中記載,在佛陀時代,有個女子,她因年老色衰被丈夫拋棄,於是自殺而死。自殺前,她找到一位聖者,發下宏願:願於來世,得一端正莊嚴之身,像青蓮花一般色香俱足,嬌豔動人。願於來世,得一痴情摯愛之人,如光陰在側,呼吸相隨,至死不棄。”娑婆寐凝望著蓮華夜,冷冷一笑,“當初老和尚用六入釘釘住輪迴,察看她前世,她就說出過這句話。”
“這個女子死後,轉世輪迴到了王舍城,成為一個吠舍女孩。這女孩生下來便與眾不同,她的面板細膩滑嫩,宛如新開的蓮花花瓣。她的肌膚瑩白澄澈,宛如一朵池中出水的優缽羅花。她的眼睛漆黑如瑪瑙星空。她身上自然散發出奇異的香氣,芬芳馥郁,如同蓮花。這是一種奇蹟,整個王舍城的人都來欣賞,大家為她取名:優缽羅月。
“她在整個王舍城人的讚美與呵護中長大,十幾歲的時候,姿容絕色彷彿青蓮花映照著月華,她的風姿令所有的生靈傾倒,她的嗓音令所有的男人沉醉,在她經過的地方,灰塵不敢飄飛,汙穢不敢降臨,心懷邪惡的人感動於那造物的美麗,劫盜之徒把搶來的金玉當作塵土。
“在她出生的同時,她的鄰家誕生了一個男嬰。這個男嬰從生下來就愛上了她,甘心在她身邊做一個默默無聞的人,陪著她玩耍,陪著她長大。因為他就是優缽羅月前世宏願中,那一痴情摯愛之人。他會如光陰一般伴隨在她身側,如呼吸一般緊緊伴隨,至死不棄。這個少年,名叫優曇。”
那順喃喃道:“那就是前世的我嗎?”
蓮華夜流著淚,撫摸著他的臉:“是你,我一直都知道。從你拿著五百金幣來找我的第一個瞬間,我就知道,你來了。今生,你又來了。”
娑婆寐繼續講道:“可是,對於優缽羅月而言,優曇的存在過於自然,他就像自己的呼吸一般,不可缺少,但也覺察不到他的存在,更對他產生不了感情。他更像那光陰,你愛他,怕他離去,帶走你的青春、你的歲月、你的記憶和你的生命,可只有當他離開的時候你才會惋惜,才會後悔,平時你使勁揮霍,無視他的存在。有哪一個女孩會愛上呼吸,愛上光陰呢?優缽羅月尋找著自己那一痴情摯愛之人,最終她被王舍城最大的商人哄騙,那商人送給她一座美輪美奐的精舍,在她所經過的路上撒滿鮮花,從世界各地買來最昂貴的珠寶裝飾她,在她耳邊訴說著任何一個女孩都沒有聽過的甜言蜜語。於是,優缽羅月相信,商人就是自己今生要找的摯愛,她答應了他的求婚。商人舉辦了王舍城最盛大的婚禮,耗費了一半的資產來迎娶她,他們的婚禮令國王都羨慕,令王后都嫉妒。那麼,她生命中的優曇在何處呢?優曇病入膏肓了。他失去了優缽羅月,如同失去了光陰,失去了呼吸,他躺在病床上,聽著屋宇上冷雨敲打著優曇花,他知道,明日,院裡的優曇花將零落一地,踐踏成泥。”
眾人默默地聽著,娑婆寐的講述極有韻味,彷彿帶著魔力,將所有人的思維都吸進那個一千兩百年前,佛陀時代的遠古故事中。娑婆寐的眼眶甚至有些溼潤,他充滿悲憫和感動,玄奘有些詫異,瞥了他一眼。
娑婆寐有些不好意思:“大乘天可知道我為何感動麼?”
玄奘搖頭:“不知。”
“老和尚在這二人的故事裡,看到了宿命,看到了因緣,看到了佛法無處不在,看到了人性的百轉千回,看到了愛情的至死不渝,看到了暗夜眾生的嗷嗷呼喚。”娑婆寐感情外溢地道,“所以,大乘天,當你隨著他們的輪迴一路看去,彷彿能看到佛法真義在其中驗證、流轉。老和尚因此而感動。”
那順冷冷道:“莫要廢話,你且繼續說。”
“好。”娑婆寐一笑,繼續道,“優缽羅月嫁給商人之後,過著優裕奢侈的生活。商人對她宛如珍寶般疼愛,因為優缽羅月的名聲,商人也成了各地國王和婆羅門的座上客,很多人都想見到他的妻子,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但新婚的激情過後,商人很快恢復了本性,他素來喜歡拈花惹草,縱然家裡藏著這世上最美麗的瑰寶,也對妓院裡的破磚爛瓦流連忘返。商人甚至在他做生意的每一個城市中,都偷偷買了宅邸,私養外室,經常聚眾淫亂。優缽羅月得知之後,傷心無比。她覺得愛情是純潔的,無瑕的,不容玷汙的,丈夫的行為已經褻瀆了二人的愛情。她憤而離家出走。她要去尋找那真正的光陰在側、呼吸相隨的摯愛之人。可是她不知道,就在她離開王舍城不久,優曇病體康復,找到了她丈夫的家。得知優缽羅月的遭遇,優曇悲傷,牽掛,開始四處尋找她。”
“就像我行走百國來尋找你嗎?”那順在蓮華夜的耳邊低聲道。
蓮華夜沒有說話,眼睛裡有著悲傷。
“優缽羅月在路途中遇見了一個貴族,那貴族喜歡她的美色,向她求婚。優缽羅月離開商人之後,遭遇了各種艱難,才知道生活的艱辛。她走投無路,嫁給了貴族。那貴族生性粗暴,嗜酒如命,僅僅是喜歡她的美色。過了一段日子,在優缽羅月身上嘗過了鮮,貴族每次醉酒之後就開始折磨她,毆打她。尤其是在行房事的時候,毆打會讓他獲得難以形容的快感。優缽羅月經常傷痕累累,卻羞於啟齒。最終,她忍受不了這種羞辱和折磨,偷偷離開了貴族的府邸,再次踏上漫漫的旅途。在她的心中,始終相信自己今生會有一個摯愛之人,如同呼吸和光陰一般陪伴著她。哪怕對生活絕望,她也從來不曾對愛情失望。可是她並不知道,她前腳離開了貴族府邸,優曇就找上了門。可最終優曇只是如同跟隨的影子,似乎能在茫茫人海中感受到她,追隨著她,卻始終觸控不到她。
“幾年之後,優曇找遍了五天竺,終於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找到了優缽羅月,可這時,優缽羅月又嫁了人。她嫁的是個官員。優曇向優缽羅月訴說自己的痴愛,他講述自己從小的相思,講述自己多年的尋找,講述自己內心所蘊含的情愛之火,這令優缽羅月覺得很可笑,因為官員對她很好,雖然沒有狂熱如同火山和海嘯般的激情,但這種安逸優渥的生活,令嚐遍顛沛流離之苦的優缽羅月無比滿足。她覺得,這或許就是自己想找的人,想要的愛情,想過的生活。她覺得,這個衣服磨掉肘子,鞋底磨穿大洞,衣衫襤褸的童年玩伴,只是因走投無路而向她哀求。優曇傷心無比,可他終於找到優缽羅月,不想再失去她,他怕極了這個尋找的過程,即便無法得到她,就這樣陪著她也是好的。於是,優曇賣身為奴,將自己賣進了官員的府邸。”
娑婆寐講到這裡,那順突然失聲痛哭:“蓮華夜,那就是我!那就是我啊!”
蓮華夜喃喃道:“我知道那是你,可是我逃不脫命運。”
“我厭惡命運!為什麼讓我每一世都如此痛苦?眼看著你就在身邊,卻無法在一起?”那順咬牙切齒,“今生,我再不願這樣!”
“老和尚還要講嗎?”娑婆寐對他打斷自己極為不滿。
“講!”那順怒吼。
“優曇在官員府邸陪伴了優缽羅月三年。很多年以後,優曇曾經說過,這三年是他今生最幸福的日子。他眼睛裡能看到優缽羅月的身影,耳朵裡能聽到她的聲音,呼吸裡有著她身體散發的芳香,睡覺時夢中有她的思念。可是,三年後,官員的仕途發生了危機,被上司厭惡,要將他免職。在仕途面前,官員願意放棄一切,可是他沒有能打動上司的東西。他想起了優缽羅月,他將自己的妻子出賣給了上司。在官員的安排下,趁著優缽羅月酒醉,上司強暴了她。官員如願以償,優缽羅月卻被粉碎了此生的信念。等優曇得知此事的時候,在一個雨夜,優缽羅月已走出府門,回到了王舍城,在一家妓院做了妓女。她雖然不曾掛牌,卻成為王舍城中第一名妓。她的美貌,她的媚態,她的淫蕩,她的誘惑,幾乎使全城男子顛倒發狂,所有有錢有勢的人蜂擁而來,甚至住在王舍城中,等候一親芳澤。優缽羅月身價昂貴,男子想與她過夜,一夜五百金幣——”
一說起五百金幣,所有人都露出異色,望著那順,連娑婆寐也不講了,饒有深意地望著他。那順面無表情,神情中卻有著深深的疲憊和痛苦。
“優曇找到優缽羅月,想要救她出苦海。優缽羅月將他當作嫖客,要收取五百金的夜資,承諾說只要給五百金,就可以陪他過夜。優曇告訴她,自己不想要她一夜,想要她一生。優缽羅月敷衍他,許諾他若能賺到五百金,自己就跟他走。優曇默默地離去,這一去就是二十年。他辛苦賺錢,去大海中採珠,去絲路上販絲,被波斯皇帝僱傭去戰場,去大雪山的激流峽谷中淘鍊金沙,整整二十年,他賺到五百金時,已經成了兩鬢斑白的中年。他回到王舍城,來尋找他的優缽羅月。可是,優缽羅月此時年老色衰,門庭冷落,世事無常讓她忽然頓悟了人生。這時,她遇到一個僧人,提婆達多。”
“提婆達多是誰?”那順不解。這些年他對上輩子做和尚的記憶已經越來越模糊。
“提婆達多是誰?”伊嗣侯三世詢問大麻葛。
大麻葛搖頭,表示不知。
“提婆達多——”玄奘深深地吸了口氣,提起這個名字,讓他有一種驚心動魄之感,“提婆達多是佛陀的弟子,也是他的堂弟。”
“沒錯。”娑婆寐道,“優缽羅月,就是遇見了他!”
優缽羅月年過四旬,風姿漸漸衰敗,有如青蓮花的凋謝。這一日,她正在妓院的閣樓上縱情聲色,提婆達多託著缽在街邊乞食,周圍的妓女和恩客都知道提婆達多佛法深湛,於是拿出金幣,鼓動優缽羅月勾引他。
優缽羅月自恃美貌,於是走到提婆達多面前搔首弄姿引誘他。提婆達多說:“可憐的女人,你的身體已然汙穢不堪,如今為了金錢,又來引誘我。你生來出淤泥而不染,如今卻只能重新淪落淤泥,身體腐臭。”
優缽羅月似乎真的聞到了自己身上的芳香開始發出腐臭之味,她想起自己今生的種種苦難,哭道:“我罪孽深重,也曾想向善,可世間的羈絆讓人掙扎不出。”
提婆達多道:“若你有向善之心,無論過往的罪孽如何深重,我都能救你。”
經過提婆達多的度化,優缽羅月當即頓悟,開始修行,她打算修得不淨觀,洗滌完自身的汙垢之後,就前去參拜佛陀,出家為尼。她離開了妓院,在城外結了草廬,每日修行,虔誠無比。淫慾是貪慾的根本,不淨觀是對治的法門。經過一年的修行之後,她終於洗滌了自身的汙穢,從此,一個嶄新的優缽羅月出現了。她準備前往靈鷲山,跟隨佛陀出家。
而就在這時,優曇二十年辛苦,賺到了五百枚金幣,來找她。優缽羅月如今已經徹底割裂了前塵往事,一心修行。她告訴優曇,拿五百金幣來陪他過夜是個玩笑。她今生已經不再沾染男女之事,從此要剃髮出家,一心修行。優曇徹底絕望了,他吃了無數的苦,等待她一生,為了一句話的承諾,辛苦二十年賺到五百金。可她卻還是要離他而去,永遠地離他而去。
優曇絕望中有些瘋狂了,他強暴了她,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得到她。她是他的光陰,她是他的呼吸,優曇決不能容許她棄自己而去。
重新修行出青蓮花潔淨之身的優缽羅月被他強暴之後,不淨觀被破掉,徹底喪失結成羅漢果的資格。她重新變成了汙穢之身,萬念俱灰,彷彿一位即將乘著白雲飄然而去的仙子,被人拽入了汙泥。
強暴她之後,優曇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到底做下了多大的錯事。他傷害了她,他毀滅了這個女人,他曾經當作珍寶,呵護掌心,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女人。優曇悔恨絕望中,自殺而死。臨死前,他發下宏願:願生生世世守護優缽羅月,如光陰在側,呼吸相隨,至死不棄。
優缽羅月聽到這個宏願,徹底驚呆了。她終於明白了,原來這世間宇宙中,這億萬人潮中,那個能伴隨她一生一世的痴情摯愛之人,一直就在她身邊。
那順和蓮華夜呆呆注視著,執手相望,淚眼矇矓。
那順喃喃道:“原來我的前世是這樣的,永生永世都為了你而存在。這樣真好,蓮華夜,這樣真的很好。蓮華夜,要是我今生死了,下一個輪迴,請不要躲著我。”
蓮華夜哽咽著搖頭,也不知是答應還是拒絕。
眾人也聽得唏噓不已,伊嗣侯三世嘆道:“朕第一次覺得亡國之痛並沒有什麼。今生如何悲傷,死了之後萬事皆空,歸作烏有。下一世或許能做個普通人,無憂無慮地度過此生。那麼,接下來呢?”
“老和尚累了,接下來請大乘天來講吧!”娑婆寐道,“後面的事,他比老和尚更熟悉。”
玄奘沉默片刻,這段記載他確實很熟悉,只是從未想過優缽羅月就是蓮華夜的前世。玄奘點點頭,開始講述之後的故事。
優曇死後,優缽羅月萬念俱灰之時,提婆達多悄然而至。告訴她,有業有報,今生她註定無法找到那痴情摯愛之人,只能多積累福報,期待下一世了。優缽羅月問他該如何積福報,提婆達多建議她進入摩揭陀國的王宮,誘惑阿闍世王子。提婆達多預言,她將成為阿闍世王子的王后。她將勸導阿闍世心向佛法,造下善業,來世就能找到那痴情摯愛之人。優缽羅月欣喜不已,答應進入王宮。
此時,佛陀已經年老,提婆達多在繼承人的問題上和佛陀產生了嚴重的爭端。提婆達多野心勃勃,一心想要領導僧團,而佛陀根本無意傳他衣缽。提婆達多悍然率領五百比丘叛教而出,自稱新佛。他與阿闍世王子交好,受到其豐厚供養,但阿闍世王子的父親頻婆娑羅王是佛陀的忠實護法王。為了控制阿闍世王子,提婆達多將優缽羅月送入王宮,毫無意外,優缽羅月的美貌征服了阿闍世王子,他娶她做了自己的王妃。
優缽羅月時常在阿闍世王子麵前誇讚提婆達多的佛法和慈悲,阿闍世王子越發對提婆達多言聽計從。提婆達多彷彿一個魔鬼,漸漸將阿闍世王子誘惑進了深淵,他勸王子弒殺父親,奪取王位,然後統一天竺,成為新王,而自己則成為新佛。阿闍世王子被他迷惑,果然發動政變,將父親頻婆娑羅王囚禁在了七重室,不準人送飲食,企圖生生將他餓死。母親韋提希王后藉口探獄,用酥油、蜂蜜和成面,塗在身上。又將中空的瓔珞裝滿葡萄汁,供頻婆娑羅王吃喝。
過了許久,阿闍世王子發現父親尚未餓死,調查之下發現了韋提希王后的計策。他勃然大怒,要殺親生母親,只是在大臣的勸阻下未能成功,於是他將韋提希王后囚禁在了深宮。
最終頻婆娑羅王被生生餓死,阿闍世王子登基稱王!他請提婆達多為自己灌頂,並尊其為摩揭陀的國師,同時,冊封優缽羅月為王后。
優缽羅月沒想到一向溫文和善的阿闍世竟然變得如此邪惡,她苦口婆心勸阻,阿闍世王卻陷入統一天竺的狂熱夢想之中。他發動戰爭,吞滅了跋耆國、憍薩羅、迦屍國、鴦伽四個大國,勢力膨脹,稱霸天竺。而提婆達多也藉助摩揭陀的擴張,廣招僧徒,擴大僧團,一時間聲威煊赫。隨著擴張,提婆達多和佛陀的矛盾更加尖銳,佛陀以他的慈悲和中道,彷彿無言的桃李,吸引著提婆達多派的僧侶虔誠皈依。
提婆達多恨之入骨,他心中動了殺機。阿闍世王豢養有一頭巨象,名那羅祇梨,極為兇狠,暴虐勇健,巨大有如山丘。提婆達多將巨象討了過來,命人將其灌醉,想趁著佛陀率領弟子入城乞食之時,釋放醉象,踐踏佛陀。
佛陀走進王舍城。提婆達多下令釋放醉象,巨象在狹窄的街道間奔突,路上的障礙無所不摧,有時徑直穿透房舍。路人紛紛躲避,佛陀卻徑直迎著醉象而去。那醉象到了佛陀面前,佛陀只是微笑地看著它,連連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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