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黯然:“好,你說。”
“大王也知道,陛下聽了代州都督張公謹的奏疏,一直在籌謀對東突厥發動滅國之戰,若是我所料不錯,再過一個月,入秋之時便是最好的出兵時期。”王君可目光炯炯,“攻滅東突厥乃是一場國戰,規模龐大。下官仔細推演過,這一戰起碼要兵分三路,一路是從定襄方向,主攻雲中;一路是從代州出兵,攻略東突厥腹地,而另一路極可能從靈州出兵,截斷東突厥向西轉移。涼州乃是靈州的西側門戶,一旦靈州出兵,則涼州必定得囤積重兵,捍衛西路軍的側翼。”
一談起兵事,王君可侃侃而談,伸手在空中虛划著,彷彿眼前便是一幅天下輿圖,正值金戈鐵馬,沙場爭雄。李琰對兵事當然也不陌生,兩眼微閉,眼前便出現了王君可勾畫的進兵路線,甚至軍力規模、統軍將領,大體都心中有數。
“若是您在此時起兵,我們且來看一下手中的兵力。”王君可道,“我西沙州能動用的鎮戍兵有一千五百人,等兵部勘合一到,我便能徵召五千府兵,這就是六千五百人——”
李琰吃驚:“君可,你……徵召府兵的真正目的……不是要剿滅奎木狼,而是助我造反?”
“當然。”王君可笑道,“奎木狼乃是士族的敵人,關我何事?
再說了,他只有區區三百騎,我當真要破他,一千鎮戍兵足矣。我在給陛下的奏疏中說要防備東突厥和吐谷渾,只是說服陛下的理由罷了,真正目的,是在為大王謀劃!”
李琰苦笑不已,更為王君可的決斷和謀劃心驚不已。自己還沒看清危機的時候,他便預言到了自己今日的窘迫情勢,自己還沒想好是坐以待斃還是赴京自辯的時候,他就斷定自己只能謀反,甚至已經在籌備兵力。這等眼界,這等決斷,這等謀劃,當真讓人思之悚然。
也許,非常時刻,只有這樣的人物才能挽救自己的危亡吧!李琰暗暗地想道。
王君可繼續說著:“瓜州能動用的鎮戍兵有兩千五百人,刺史獨孤達是您的人,一旦起兵,便偽造兵部勘合徵召府兵,加起來也有六千人。如此,我們兩家的總兵力便是一萬兩千五百人。”
“獨孤達自然聽本王的,可是即便如此,區區一萬兩千多人也無法割據瓜沙啊!”李琰苦惱道,“涼州是軍事重鎮,屯兵足有五萬人,我們根本不堪一擊。”
“下官既然要為大王謀劃,豈能如此粗糙,”王君可笑道,“大王莫非忘了,肅州牛進達那裡還有五千兵馬。”
“可是牛進達卻不會跟本王造反的。”李琰苦笑。
王君可搖頭:“牛進達當然不肯造反,但他手下的兵馬卻可以拿來一用。你我兩家這兩日便訂下親迎之期,請世子來敦煌迎親,到瓜州成親。牛進達身為您的下屬,無論如何都會來參加喜宴,到時候秘密將他拿下,奪了魚符,然後我們率領大軍接管肅州。”
李琰頓時點頭:“只要能拿下牛進達和魚符,接管肅州當然不是問題。”
“對。這樣我們手中便有一萬八千大軍,我們立刻東擊甘州,擊潰張弼!”王君可道,“屆時崔敦禮肯定已經被拿下了。為了避免攻打堅城,我們可以用崔敦禮押送您回京,需要派大軍保護的名義——”
“等等,等等……”李琰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君可,從兵法上而言,你說的自然沒有問題。哪怕李大亮給張弼增調了五千人,我們有一萬八千人在手,自然可以擊破甘州城。可是……可是士卒們為何會跟著本王造反,去攻打甘州?”
“士卒當然不肯跟我們造反啊!”王君可愕然道,見李琰愣怔地看著他,才知道他是真的不明白,只好耐心解釋,“想要士卒跟著咱們造反,想都別想。所以咱們起兵之時不可能是以造反的名義,而是奉朝廷之命徵召軍隊,攻打突厥。等整合完瓜沙肅三州的軍隊,到了甘州城外,對外宣佈張弼勾結突厥,進入甘州平叛不就行了。”
“然後呢?”李琰愣愣地問,他是實在不瞭解,“拿下甘州,士卒不就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叛賊了嗎?”
王君可大笑:“自然是如此。可是一場殊死搏殺,士卒們手上沾了大唐將士的鮮血之後,誰還能回頭?拿下甘州之後我只要不執行軍紀,這些士卒剛殺過人,就會像開了閘的惡魔一般劫掠甘州,殺人劫財。哼,我三日不封刀,誰的手中會不沾染上平民百姓的血?
這樣一來,誰還敢心存二意?而且河西幾百年獨立於中原政權,素來有割據之風——”
“等等,等等……”李琰目瞪口呆地看著王君可,渾身顫抖,“你……你是要屠城?”
玉門關障城如今便是奎木狼的洞府,內中並不大,方圓一畝,北面和西面開有兩座城門,城門狹窄,頂上呈三角狀,三尺多厚的牆體形成了幽深的甬道。玄奘隨著奎木狼和那女子進入障城,南側貼牆建著一棟房舍,足有兩丈多高,形制宏偉,東南角有馬道,可以登上房頂,平整厚實的房頂建有女牆垛口,實則是一座小型的戰備平臺,中間有馬道登上城牆。
城內的西北角另有一棟稍微矮小的房舍,乃是伺候那女子的婢女們所居住的。兩座房舍中間是一條折角的寬闊通道,連通了兩座城門。
玄奘隨著奎木狼二人進入這座洞府,頂上高達兩丈,內部極為開闊,空間以帳幔和珠簾分隔,正中央砌著一座高臺,有臺階七層,每一層都鑲嵌著玉石雕成的蓮花。高臺上是一座巨大的獅子床,雕刻精美,欄杆和床腿上圖案繁複,鑲嵌著黃金、美玉和明珠,在燈燭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獅子床下,一張雪白的羊毛地毯從高臺沿著臺階鋪下,直到地面。
地面上擺著十幾張蘆葦編織的蒲團,玄奘一言不發地在蒲團上趺坐。
奎木狼帶著那女子走上高臺,臺階兩側站著四名婢女。奎木狼吩咐婢女攙扶著那女子,兩名婢女戰戰兢兢地走過來,伸出手去,卻又猶豫。奎木狼冷冷地掃了她們一眼,婢女們一咬牙,伸手扶住那女子,頓時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渾身顫抖,額頭出汗。
“不必了。”那女子甩開婢女,自行在獅子床上坐下。
奎木狼溫言道:“如今身子可好些嗎?”
“你走這些天又一次心口絞痛,氣息不暢,胸中憋悶,”那女子道,“幾次都呼吸不上來。”
奎木狼遲疑片刻,道:“娘子,仍是用我這內丹治療一番吧!
不過你卻要仔細,休使大指兒彈著,若使大指兒彈著,就看出我本相來了。”
“不可,奎郎,會傷著你的!”那女子拒絕。
奎木狼卻不答,趺坐在獅子床上,張開口來仰天一噴,頓時光滑閃動,從口中噴出一件寶貝。玄奘仔細看著這內丹,有雞子大小,一口噴出一尺多遠,懸浮在半空,奎木狼一把攥著。
玄奘聽說過道家有修煉內丹的秘術,卻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煉出內丹。道家煉丹分為外丹和內丹,早期道家多以煉製外丹為主,便是以爐鼎燒煉金石,配製藥餌,煉製成不死金丹。以東漢魏伯陽的《周易參同契》和東晉葛洪的《抱朴子》為煉丹術的巔峰大成之作。
內丹相對而言則更加玄異,乃是以人體為爐鼎,精氣神為藥餌,以周天之火燒煉,逐一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合道,最終在體內結成金丹,長生不死,立地飛昇。修煉內丹極為玄奧,需要餐霞食氣,所謂煉五芽之氣,服七耀之光,完全是一種玄之又玄的眾妙之門。所以自秦漢以來,道家術士以外丹為主,哪怕到此時,內丹術據說也是少有流傳。
不過想想,這奎木狼乃是天上正神下界,有內丹自然不算意外。
可是按照道家流傳,哪怕是天上正神,想要修煉出這樣一枚內丹,也不知要打了多少坐工,煉了幾年磨難,配了幾轉雌雄。那實在是天上神仙性命攸關的東西。
玄奘一眼不眨地盯著,只見那奎木狼攝著內丹,緩緩按向那女子的額頭,手掌一貼著額頭,奎木狼頓時顯出痛苦的神色,面色猙獰,竟然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直到手掌鬆開才放鬆下來——內丹竟然整個沒進額頭之內。
猛然間玄奘霍然起身,吃驚地盯著奎木狼的手掌。他手掌之上竟然佈滿針尖般的紅點,鮮血淋漓!竟然與自己觸碰左臂天衣的狀況一模一樣!
奎木狼強忍著疼痛,手掌又貼向那女子的左耳,他臉上痛苦的神情更甚,竟然發出一聲嘶吼,手掌慢慢移開,那顆內丹竟然從左耳內冒了出來。奎木狼又將內丹從右耳送進去,這次卻從那女子口中攝了出來。
就這樣,內丹在那女子體內體外迴圈不息,而奎木狼已經是大汗淋漓,似乎只要一觸及那女子的肌膚,奎木狼就痛苦萬狀。這種疼痛玄奘真是切身體會,那種針扎的疼痛深入骨髓,真的非人力所能忍受,可奎木狼硬生生讓內丹在那女子體內遊走了一個周天,這才一張嘴將內丹吞入口中,大汗淋漓地坐在了獅子床上。
在看那女子,她的精氣神竟然好了很多,面色紅潤,精神飽滿。
“奎郎,你沒事吧?”那女子驚慌地問道,手幾乎要撫摸上奎木狼的肩膀,卻不敢碰觸。
“無妨,我損耗過甚,需要休息片刻。”奎木狼憐愛地看了那女子一眼,閉上雙眼,似乎是陷入禪定。
那女子嘆了口氣,不敢驚動他,蓮步款款地走下高臺,站在了玄奘面前:“法師!”
“你身上可有半件天衣?”玄奘問。
那女子黯然點頭:“正是。已經穿了三年了。身體不能碰觸便罷了,每隔一段時日就會心口絞痛,呼吸斷絕,像是死了一次一般。”
“貧僧為何沒有這症狀?”玄奘疑惑道。
“這我便不知了。除了我們都是不可碰觸之人,或許天衣的其他效用也因人而異吧。”那女子道,“我已經聽說了,那半件天衣便是在法師的身上。奎郎乃是為了治好我,才去劫奪天衣,把您擄了來。”
玄奘思忖片刻,算是認可了這種解釋。
玄奘問道:“請問女施主怎麼稱呼?”
“法師果真不知道我是誰嗎?”那女子淒涼地望著他。
玄奘心念一轉,吃驚道:“翟家小娘子,翟紋!你果真是翟紋?”
“是我……”翟紋默然嘆息,“這個名字已經許久沒人叫了。”
玄奘雖然隱隱預感到翟紋仍然活著,卻沒想到到了玉門關的第一夜便親眼見到了她。想起呂晟——或者說奎木狼和翟氏、令狐氏的恩怨糾纏,令狐瞻自我囚禁於痛苦羞辱,八大士族和奎木狼的三年廝殺,種種諸事皆是因為眼前這女子一人而起,忍不住苦澀嘆息。
“奎郎心神損耗太大,需要休息。”翟紋道,“法師可願陪我走走?不用擔心你那弟子和那個女孩,趙長史已經安排他們休息去了。”
玄奘默默點頭,翟紋推門走了出去。玄奘跟著她,兩人從西門離開障城,城門口有兩名星將值守,見到翟紋只是微微鞠躬,並不阻攔。
兩人行走在玉門關內,此時已經是戌時,仍然有不少百姓圍坐在篝火邊狂歡勝飲,篝火叢叢,有人喝醉了,拍打著羯鼓,奏出一曲古老的歌謠。
翟紋引著玄奘信步而行,一路上痴痴地看著眼前的篝火和星空,沉默無言。
玄奘忍不住問道:“翟娘子,你被擄走之後,為何會做了奎木狼的娘子?”
翟紋淡淡地道:“我是一介女子,被人擄走能做什麼,可會由著我的意嗎?”
玄奘無言以對。
“法師從敦煌來,可見過我的父親和兄長?”翟紋問道,“他們現在還好嗎?”
“令尊甚好,令兄如今做了子亭守捉使,也是安好。”玄奘遲疑片刻,“只是令狐瞻——”
“令狐瞻?”翟紋回想片刻,似乎才想起此人是誰,忍不住幽然嘆息,“這個名字法師不提,我幾乎忘了。才三年,似乎輪迴了好幾世。那令狐郎君如何了?”
“他仍然在為你復仇,日前和奎木狼血拼了一場,受了些傷。”
玄奘道,“他以為你死了,貧僧臨來之時,他囑託道,一定要尋得你的墳墓,好讓你歸葬祖墳。”
“令狐郎君是個很好的人,我們這場婚姻真是害了他。”翟紋微微有些傷感,“法師離開時請告訴他,我屍骨無存,讓他給我立個衣冠冢就行。”
玄奘愕然:“你不願回去嗎?瞧來奎木狼對你甚為寵愛,似乎……”
“我這個樣子,如今還能回去嗎?”翟紋苦笑,“我翟氏是敦煌士族,門風禮法嚴謹,我被擄之後已經委身為他人之婦,羞臊滿門,死了還好,如果活著回去,恐怕連我父兄都不敢想象是何等後果。至於奎郎,他雖然對我寵愛,卻絕不肯我離開玉門關半步。我每日寂寞的時候,就在這關上關下繞城而走,每一處缺口,每一塊沙丘我都熟悉,早已經把它視為自己的家了。除了思念父兄,我的人生並無缺憾。”
“可是,”玄奘踟躕,“如此下去,敦煌士族和奎木狼的血腥仇殺仍將永無休止。”
翟紋沉默著走了很久,才答道:“我回去,仇殺就會結束嗎?”
玄奘張口結舌,無法回答。
“或者我死了,仇殺就會結束嗎?”翟紋問,“所以我活著,死去,是否回去,這個世界不會有任何變化,依然如此。”
玄奘苦笑不已,這場仇殺雖然是因翟紋而起,事實上翟紋卻是其中最無辜的人。主導這場三年血戰的,無非還是眾生心中五欲執著而成的貪愛之心,憎恚為性而起的惡業之心,痴愚無明而生的我執之心。
眾生在這天地中如同乾燥的蛛網,任何一根線條被火苗點燃,便蔓延天下,焚燒眾生,無人能逃脫其中。無論有罪,無罪,有關,無關。
這時兩人已經走進兵城,兩漢之時的兵卒便駐紮在這裡,地方頗大,到處都是低矮的房舍。如今早已經荒涼殘破,殘垣斷壁,倒是有不少新修補起的民房,到處堆放著家戶的日常用具,如同坊裡間的尋常街巷。
兩人走過兩條街巷,便到了兵城邊上靠近城牆的一處荒僻之地,這裡聳立著一座坍塌了半截的烽燧,烽燧下是烽卒日常駐守的塢院。
翟紋推開塢院的門,帶著玄奘走進院子,院子殘破簡陋,但乾淨整潔,看得出來時常有人打掃。院子裡還養著一群雞,院子左右兩側曾經是藏軍械和糧食的庫房,如今一側改造成庖廚,一側改造成雞舍,雞群已經在雞舍的架子上休息,偶爾傳來幾聲撲翅和騷動,滿是生活的氣息。
頂頭是兩間大的房舍。房門居然鎖著,翟紋從身上拿出鑰匙,開啟鎖:“法師,請。”
“這是什麼地方?”玄奘問。
“我家。”翟紋微微笑著。
玄奘頓時愕然,詫異地看著翟紋拿出悶燒許久的火摺子,點亮油燈,房舍裡的場景頓時映入眼簾。房間很小,只有兩間大,屋頂和牆壁已經殘破,用蘆葦混合著泥漿修補過。右側一間佈置成廳堂,地上鋪著蘆葦蓆,席上有氈毯,中間擺著一副食床,上面還有碗筷和瓦罐。兩隻老鼠聽見人聲,吱吱叫著飛快跑進黑暗中。
其他擺設與尋常百姓人家一樣,都是日常用具,只是靠牆一側卻有一張書架,上面層層迭迭擺著大約百十卷書卷。書架上還擱著雞毛撣子,用來撣灰。
廳堂的另一側似乎是主人的臥房,用屏風隔開。房內雖然不大,卻極為溫馨,充滿居家之氣息。
翟紋請玄奘在蘆蓆上坐下,從屋角的罈子裡舀出一碗葡萄汁端到了玄奘面前。
“知道法師不飲酒,我也是不飲酒的,這是我自家釀的葡萄汁,法師自從進了玉門關便滴水未沾,且解解渴吧。”翟紋道。
玄奘致謝,端起葡萄汁喝了一碗:“味道很好。”
翟紋露出欣然之色:“這幾年我在玉門關,各種傢什都學會了,釀酒、織錦、裁衣、做胡餅麵食、種植蔬菜瓜果。”她攤開自己的手掌,果然那掌心已經有不少硬繭,“我還會烤羊、烹魚,只是沒有親手殺過,到底還是怕見血。法師不食葷腥,一會兒我下庖廚給您做些餺飥。我的面片擀得極薄,淋上香油,撒上蔥花,味道很香呢。”
“呃……”玄奘想要客氣一下,奈何肚子確實餓了,“那就多謝翟娘子。”
翟紋起身出去準備餐食,玄奘四處望著,看著那屏風覺得似乎有些眼熟,屏風有八折,生絹屏面,上面用工筆繪著一幅宏大的山水景物,仔細一看,畫的竟然是長安城。以朱雀大街為中軸,從明德門一直畫到玄武門。玄奘並沒有進過宮城,但看皇城的街巷衙門與自己所見分毫不差。
這幅畫若是在長安絕對是違禁之物,因為朝廷嚴厲禁止私人繪製城郭和輿圖。也不知是何人所繪,玄奘看了看,並沒有落款。
屏風上還搭著一截三尺長的綾絹,上面繡著鴛鴦,也不知做什麼用。
就在這時,忽然聽院子裡翟紋笑道:“四郎回來了?玄奘法師正在屋裡等著呢。”
玄奘詫異,這麼晚還會有誰來?聽起來竟像是住在這裡一樣。
玄奘急忙起身,剛走到門口,頓時就驚呆了。只見一名白衣男子正從院門處走了進來,和翟紋並肩站在一起,兩人言笑晏晏。赫然便是奎木狼!
“奎木狼——”玄奘吃驚道。
“法師,”翟紋笑道,“他不是奎木狼,是呂晟。”
奎木狼——或者說呂晟,神情溫和地望著玄奘,輕聲道:“法師,多年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