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八十一案(全4冊)

第八十八章《西遊八十一案:大唐敦煌變(上

“迷於事理……迷於事理……”令狐瞻喃喃地道,“從武德九年翟紋被擄到現在,我執著於獵殺奎木狼,三年中與他交手八次。

世人都認為我與翟紋相愛太深,要為她復仇。可是法師知道嗎,其實我與翟紋見面不過兩次,如今我連她的模樣都記不清了。”

“哦?”玄奘倒有些吃驚了,“她不是你的妻子嗎?”

“是啊!”令狐瞻苦澀,“雖然說令狐氏和翟氏世代交好,五服之內有多人通婚,可是不論令狐氏還是翟氏,都是千年漢家士族,講究禮法門風,尤其是五胡亂華以來,胡風侵襲,我們士族更加恪守禮法,我和翟紋婚前根本沒有見過。唯一見過的兩次,一次是在她十三歲那年上巳日,在水渠邊舉行祓禊之祭,一次是她十六歲那年在我族中一位翟氏夫人去世的葬禮上。我們的婚事也是族中長輩安排的,他們說,令狐氏和翟氏這一代必須聯姻,於是我們就成親了。”

玄奘憐憫地看著他,出身士族,聯姻其實是作為一個士族子女必須盡到的義務。自古以來,士族門閥最講究的有兩條:一是婚姻,二是仕宦。便是靠官位來維持高門大族的政治地位,靠聯姻來保持士族和寒族的界限。

一個士族門閥往往是歷經幾百上千年形成的,哪怕改朝換代之後政治上並未得勢,依靠強大的社會認同感,幾十上百年也不會掉品。真正打擊士族的,反而是來自婚姻——士族絕不能與雜姓寒族聯姻。北魏《氏族志》便規定:或從賤入良,營門雜戶,慕容商賈之類,雖有譜,亦不通婚。如有犯者,剔除士籍。

而士族真正的禮崩樂壞,便是北朝時濫觴的為了索取高額聘財,嫁女給寒庶雜姓,如同商賈一般討價還價,甚至明碼標價。這直接導致士族標榜幾百年的禮法門風開始崩塌。

敦煌士族面臨的問題更為嚴重,地處邊疆,胡風盛行,那些胡人莫說是門第,便連漢人的日常禮法也並不遵循。在敦煌城外一些胡人歸化的鄉里,婚姻上仍然盛行收繼婚制,夫喪之後嫁給其弟或其子。

敦煌士族要維持其赫赫門閥,就必須更古板地遵循禮法門風。

另有一點便是敦煌處於商貿中樞之地,自北朝到隋唐,大量寒族雜姓透過商貿攫取鉅額財富,或者透過改朝換代驟然得了高官顯職,而這些家族一旦在財富或官位上立足,必然挑戰士族的社會地位。前者如百年前的呂氏,後者如今日的刺史王君可。因此在敦煌這種遠離中原,相對孤立和半封閉的地域,士族們的聯姻更加迫切。

“雖然我和翟紋並不相熟,也還沒洞房,可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一夜,奎木狼在敦煌長街上擄走翟紋,不但是我令狐氏的奇恥大辱,更是我令狐瞻的奇恥大辱。”令狐瞻道,“若是她當時被殺倒也罷了,於貞潔無礙,可她是被擄……一個青春貌美的女子被人擄走,會遭遇什麼,法師想必很清楚。昨夜法師推測我當時殺人是為了掩蓋呂晟出現的訊息,這當然重要,其實就我而言,我殺人是因為他們一口咬定翟紋是被人擄走,而不是被狼擄走!”

這“人”和“狼”兩字令狐瞻咬得很重,玄奘頓時便明白了。

對士族的家風名譽而言,這的確有本質的區別。被狼擄走,無非是做了肉食,被人擄走,卻會貞潔有失。無論令狐氏還是翟氏,都承受不起這種侮辱。

“我當時真的是慌了,第一個念頭不是新婚妻子的生死,而是別人會如何看待我。我並非嫡長子,卻從小聰慧,家族調動最好的資源來栽培我,二十一歲便做了正八品上的宣節校尉,二十三歲做了從七品上的翊麾校尉,品秩一年一敘,如今更是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西關鎮將,敦煌州城的兵力都掌握在手。按照家族的安排,我將來不會去外地任官,要替令狐家在瓜沙鎮守住根基。我從小順風順水,有無數人嫉妒我,我卻從不與他們爭,總是做出清冷散淡的樣子。可是我內心極為介意,因為我無法容忍別人超越我,更無法容忍自己有瑕疵,成為那些人竊笑暗嘲的物件。”

令狐瞻滔滔不絕地說著,似乎要把一生的積鬱都傾倒出來。

“可是那一夜,我徹底毀了。我殺掉了所有敢於說出‘人’字的僕役和部曲,可是平民百姓我能掩蓋,八大士族卻皆知真相。法師,兩家共同的羞辱聚集在我一人身上了。這三年來,我苦心孤詣獵殺奎木狼,把自己裝得窮兇極惡,滿臉殺戮之氣,只是想讓人人懼怕,不敢提及翟紋二字。這三年來,我裝作對翟紋情深義重,為新婚妻子誓死復仇,只是要讓別人知道我是因為夫妻情誼,而不是為了自身羞辱。”

令狐瞻忽然淚流滿面,雙手捂著臉。他臉上仍有鮮血,掌中一片殷紅。玄奘默默地聽著,一句話沒說。佛家說,諸煩惱生,必由痴故。

“敦煌每個人都知道,我對翟紋情愛深重,有時候連我夜半醒來都不禁苦澀,彷彿盲人瞎馬,行走在深淵之外。”令狐瞻喃喃道,“翟紋未過門而死,令狐氏與翟氏的婚約其實已經結束,可是因為我這般行徑,兩家至今仍然得維持這場虛假的聯姻。而我自己也被困於其中,不能有心愛之人,不能再訂婚約,娶妻生子。三年來我獵殺奎木狼八次,每次都無功而返,其實我已經疲憊不堪,卻不得不在人前裝模作樣,一聽到奎木狼三字就做出怒髮衝冠、魯莽衝動的模樣。”令狐瞻苦笑地望著他,“法師,我為自己打造了一座囚獄。”

玄奘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令狐瞻人才智慧皆是上上之選,對自身情勢也看得透徹分明,卻自造牢獄,困鎖其中。佛法度人,更需自度。

“聽說佛家有懺悔一詞,在佛與師長面前告白追悔過去之罪,以期滅罪?”令狐瞻問道。

玄奘點點頭:“我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痴。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一切我今皆懺悔……”令狐瞻默默地念著,神情寥落,“這些話法師且當作我懺悔之言吧。至於拜求法師的事……這次去玉門關,法師能否幫我問一問那奎木狼,翟紋屍骨葬在何處?若我能找到她屍骨收斂,歸葬祖墳,也算了結了這三年的痛苦。”

“此事貧僧一定辦好。”玄奘點點頭,“只是此去玉門關,貧僧十有八九要被燒死在那裡,訊息如何能報給你聽?”

“若法師得到訊息,便在玉門關的城門口土牆上用白石灰畫圈,自然有人找尋法師。”令狐瞻道。

玄奘恍然,令狐氏和奎木狼鬥了這麼多年,想來自然會安插一些耳目。玄奘沒再說什麼,雙手虛合,轉身策馬離去。

令狐瞻沉默地站著,神情蕭瑟滄桑,回頭吩咐部曲:“我們回敦煌吧!”

處理完青墩戍的善後事宜,令狐瞻和李淳風帶著咒禁科眾人以及倖存的部曲們返回敦煌。令狐瞻歸心似箭,第一日便疾行百里,戌時日落時,土窯子驛便遙遙在望。

去時七十名部曲,返回時只有四十多人,加上咒禁科眾人,在沙磧道上拉出長長一列馬隊。李淳風原本在隊伍中間,這時催促馬匹疾行,追上了令狐瞻,兩匹馬並轡而行。

“令狐兄,”李淳風道,“這次下官沒能降服奎木狼,致使死傷慘重,深感抱愧。”

“李博士不必過謙。”令狐瞻不以為意,“我和奎木狼鬥了三年,深知其厲害之處。你是這些年唯一能在他面前全身而退,且不落下風之人。若是摸熟了他的法門,未必不能降服他。”

李淳風臉上帶著散淡的笑:“似乎你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

令狐瞻兩眼一縮,警惕地打量著他。

“在令狐鄉臨出發之時,令狐兄慷慨陳詞,死不歸葬,頗有易水蕭蕭,一去不回之悲壯。而事敗之後卻倉促返回,歸心似箭,這讓我實在不解。”李淳風言辭鋒銳。

令狐瞻臉色沉了下來:“李博士是在譏笑我嗎?”

李淳風笑著擺手:“哪裡,哪裡。令狐兄是個做大事的人,我只有敬佩。”

“此話怎講?”令狐瞻冷冷地盯著他。

“因為整個青墩戍一役,就是個局。”李淳風淡淡地道,“如今人死夠了,局已成了,令狐兄自然要返回敦煌主持大局。”

令狐瞻猛一勒馬匹,戰馬長嘶一聲,驟然停了下來。李淳風的馬匹跑出去幾丈遠才勒住,轉回馬匹,和令狐瞻馬頭相對。兩人就這麼默默地對視著,彼此之間似乎有風雷湧動。

隨行的眾騎也察覺到異狀,紛紛減速,在遠處觀望著。

“這些年敦煌八大士族圍剿奎木狼屢屢失敗,前些天你甚至調動了鎮兵在莫高窟大戰一場,仍然沒能誅殺奎木狼,反而受到軍法處置,丟掉了西關鎮將一職。”李淳風神情冷靜從容,一字一句地道,“所以對你們而言,拿下奎木狼的唯一辦法就是出動大軍!可是想出動大軍卻不是你們說了算,是刺史王君可說了算。王刺史看來並不想出兵,所以你們就必須逼得他不得不出。”

令狐瞻靜靜地望著他,一言不發。

李淳風也不介意,繼續說著:“此前莫高窟狼禍,雖然軍民死傷不少,卻達不到逼迫王君可出兵的程度,所以你們便謀劃了這場青墩戍之戰。哼,奎木狼攻入青墩戍,屠殺戍卒十餘人,甚至戍主林四馬都死了,這可是對軍方實打實的挑釁!王君可再不出兵,莫說西沙州軍方眾將不答應,恐怕朝廷也不答應。令狐兄,你這般急匆匆地返回州城,就是想接手軍隊的吧?”

“李博士,你的確天資聰穎,可是你說的這些我不會承認。”

令狐瞻心中暗暗吃驚,沉著臉道,“你把話說到這種程度,究竟想做什麼?”

“令狐兄爽快。”李淳風大笑,“我來敦煌,是受陰妃和陰侍郎所託,要降服奎木狼,與你們敦煌八大士族目標一致。我李淳風初入官場,官職雖然低微,卻並非沒有上進之心,若能降服奎木狼,使得朝野矚目,便是豁出性命又有何不可?可是令狐兄,我卻不願做他人手中的玩偶,白白送了性命!”

令狐瞻神色不動:“這話怎講?”

李淳風冷笑:“你們跟我講述的奎木狼,只是區區山精野怪,可沒有這等深不可測的神通!前日一番較量,他精通金丹大道,天罡三十六般變化,這等妖孽哪裡是我這般倉促上陣便能降服得了的?沒有把命丟在青墩戍,已經是邀天之幸!所以令狐兄,若你們想真心請我降妖伏魔,就推心置腹,不要有所欺瞞。若你們只是想利用我一番,如今青墩戍一役已經結束,你們也達成了目的,我便抽身走人,返回長安。再要設局坑害,便是欺我李淳風背後師門軟弱可欺!”

令狐瞻雙手抱拳,誠懇地道:“淳風兄,我令狐瞻以及令狐氏,絕無設局坑害你的心思!這中間或許有些誤會,想來也是對你我、對敵手的實力估測有誤。前日夜間你力抗奎木狼,實在是神通了得,法術精熟,這三年來我們請來的術士高人不知凡幾,您淳風兄的實力首屈一指!等回到敦煌,我自會向父親和各位家主分說,竭誠以待,共克奎木狼,還請淳風兄助我一臂之力!”

李淳風深深地看著他,似乎在判斷他的誠意。

“我們八大士族只想要它死,鎮殺奎木狼的聲譽,全歸淳風兄!”令狐瞻道。

“好!”李淳風伸出了手,兩人雙手相握,一泯所有的不快。

令狐瞻心情大好,此時眾人已經到了土窯子驛前,眾人放慢馬速,朝著戍驛門口而行。

正要入驛休息,忽然間一匹快馬從南而來,馬上之人身穿胡服,頭上戴著冪籬,黑色羅紗覆蓋了半身,身上到處是灰土和沙塵。馬快風疾,有風吹起,身材極為纖細,似乎是個女子。

令狐瞻看了一眼,忽然就是一怔。那騎士看見令狐瞻,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疾馳而來,喊道:“九郎!”

聲音清脆,果然是個女子。

令狐瞻看了李淳風一眼:“李兄,您請先到驛站內休息,我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

“好。”李淳風含笑點頭,和咒禁科眾人以及部曲們進入土窯子驛。

令狐瞻急忙策馬迎過去,兩匹馬在荒涼的驛道上交會,那女子挑起冪籬的羅紗,露出一張清麗無雙卻頗有憔悴的面孔,含情脈脈地望著令狐瞻。

“窕娘,果然是你!”令狐瞻吃驚。

原來這女子便是張敝的嫡女,窕娘。

令狐瞻急忙扶著她下馬,發現窕娘整個身子都僵硬了,顯然經歷了長時間的奔波之苦。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來這裡?”令狐瞻一迭聲地問。

窕娘淚眼盈盈地望著他:“九郎,昨日青墩戍烽火急警,有軍中羽檄把發生的事情傳到了敦煌,奎木狼殺了那麼多人,我都擔心死你了,便想到青墩戍找你,卻萬幸在這裡遇到你。”

“你——”令狐瞻心中一陣揪痛,卻萬般無奈。

自從武德九年翟紋被奎木狼擄掠之後,令狐氏和翟氏對外便宣稱翟紋已死,兩家的婚姻事實上就已經結束。令狐瞻是令狐氏新一代的翹楚,自然不可能不成親,連翟昌也預設了事實。張氏和令狐氏這幾十年頗有些疏遠,這些年令狐氏勢大,張敝也有心聯姻,窕娘對令狐瞻更是芳心暗許,只是令狐瞻卻因為翟紋被擄之辱,仍視翟紋為妻子,窕娘只好將一腔深情藏於心中。

令狐瞻並非不知,卻也只好辜負美人之恩。

“九郎,你……你受傷了?”窕娘忽然發現令狐瞻一條腿微瘸,纏著的繃帶上隱隱滲出鮮血,當即花容失色。

“捱了一刀而已,不重。”令狐瞻道,“你是私自到這裡的嗎?

你的身份卻不能讓人知道,且放下冪籬,跟我到驛站裡歇息一下。”

“無妨,我是從城外的別業來的。”窕娘道,“我們張氏出了大事,父親眼下也顧不得我。”

令狐瞻一怔:“張氏出了什麼大事?”

“你還不知……”窕娘這才醒悟,頓時露出憤怒之色,“九郎,那刺史王君可,對我張氏動手了!”

令狐瞻吃了一驚,詳細詢問,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原來奎木狼殺人那天晚上,青墩戍的戍卒便點燃了烽火,戍副連夜趕往敦煌發出急警。戍主林四馬被殺,戍卒死傷慘重,這可是大事。王君可詳細盤問戍副。

戍副雖然不敢提呂晟和各士族的恩怨,可林四馬勾結馬鬃山馬匪,縱容走私聚斂錢帛的事卻不敢隱瞞。八大士族的謀劃取得了成功,王君可怒不可遏,一方面派出鎮兵趕往青墩戍支援,另一方面調動西沙州兵力集結,做出剿滅奎木狼的姿態。

然而就在八大士族彈冠相慶,等著王君可出兵的當口,王君可卻突然出手,嚴厲徹查涉嫌走私的商隊!

自大唐開國以來,便實行禁邊令,非但普通國人禁止出關,連唐人的商隊也不能出關貿易,《唐律》規定:“越度緣邊關塞者,徒二年。”

這實質上便將絲路的貿易權拱手交給了胡人,雖然對胡人商貿限制也頗為嚴厲。

可商貿之暴利,仍然吸引了大批的豪族參與其中,只是一則有唐律所限制,二則商賈地位低賤,士族官員乃是清流,不得兼職經商,商賈之家也不得入仕,所以不少為暴利所動心計程車族就以旁系的名義組建商行,暗中與胡人合股,讓胡人出入關隘行走絲路去行商,商行則作為坐商,承銷貨物。

這些大士族盤踞敦煌數百年,勢力分佈西沙州的各行各業,各個關卡,比如執掌市場交易的敦煌縣市令,就是張氏族人。敦煌乃是邊境絲路重地,歷來商貿之風就重,朝廷也只好睜隻眼閉隻眼。

譬如莫高窟競買會上,李氏商隊手中的汗血寶馬,就是這種來歷,眾人也不以為奇。可是有些士族過於貪婪,暗中買通林四馬之類的邊將進行走私,這就是朝廷要嚴厲打擊的行為。

如今王君可就是藉著林四馬一案掀起了打擊走私的風暴。

首當其衝的就是張氏。因為張氏有兩點過於矚目,一則敦煌縣市令是張氏族人,二則敦煌張氏與高昌國張氏同出一脈。高昌國乃是西域中唯一的漢人之國,王室姓麴,張氏與麴氏歷來休慼與共,十幾年前高昌國發生義和政變,麴氏失國出奔,正是張氏力挽狂瀾,三年後協助麴氏復國,如今大將軍張雄更是執掌高昌國的兵權。因此敦煌張氏與高昌張氏之間的商貿極為密切,順著矟竿道北上雖然是伊吾國,但伊吾國小,絲毫不敢得罪高昌。也就是說只要敦煌張氏的貨物出了大唐國境,便暢通無阻直達高昌、焉耆。

敦煌八大士族中,於商貿之中獲利最巨的,便是張氏和李氏。

“青墩戍林四馬縱容走私的訊息傳來,給了那王君可一個藉口,他一出手便拿下了市令張克之,隨即查抄幾家胡人和高昌張氏的商行,透過賬簿和錢帛流向,直接抓獲了我敦煌張氏商行的六名主事。”

窕娘說道,“如今王君可正在拷問那些主事,一心要把我張氏牽連進走私大案。”

窕娘滿臉疲憊和憤恨,卻又露出惶恐。令狐瞻默默地望著她,不知該如何安慰。

“九郎,”窕娘眼中慢慢流淚,“我知道,那王君可如此瘋狂,是因為我父親拒了他婚事,是我連累了父親,連累了家族。父親不讓我憂心,送我到城外別業暫住,可是……可是我心裡真的好怕。”

窕娘慢慢抱住了令狐瞻,淚盈盈的兩眼望著他,似乎想得到一份慰藉,一份承諾。令狐瞻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透過朦朧的冪籬羅紗,看著漫漫黃沙,第一次覺得無力和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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